海葵见识过很多怪物,有生活在海里的,有生活在山中的,也有潜伏在泥土深处的。可她从没有见过,与门融合在一切都怪物。
阴阳师大门上那两个门饰一样的怪物脸,仿佛钢铁铸就,但却是活的,钢铁色的眼珠子能灵活转动,嘴巴也可能张张合合,甚至那钢铁色的舌头,也如同活物的舌头似的,会灵活的动作。
海葵用力擦了擦眼睛,几乎以为自己是在梦里头。
如果不是梦,她怎么可能看到门饰如同活物一样动作。
如同进入了鬼怪志异书中一般,不仅门饰能够像活物一样的动作,连门也可以自动开合,仿佛有肉眼看不见的东西在操控着门闩,又仿佛有无心的力量在操控着包括门在内的一切。
门静悄悄的打开了,露出了门内青草葱葱的小院。
门上镶嵌着的兽头,无聊的打着哈欠,生出舌头舔了舔锈色尖牙,发出奇怪的嗡嗡声。它们用眼神示意海葵和海容进去,目光中有几分不耐烦,仿佛在嫌弃海葵和海容打扰了它们的清静。
海葵和海容进入了小院,踏上小院中仅有的窄径上。
狭窄的小路,铺满了遍布斑驳青蓝色纹路的白石,仅能容许两人并排走在上面。稍微朝旁边移动半步,就会踩到草地上,踩扁那些青葱挺立的碧色小草。
院子里没有风,可小草们却都在摇摆着。它们摇摆的方向并不规律,有的朝左,有的朝右,有的朝前,有的朝后,时常会有几株草撞道一起,就犹如碰了头的斗鸡一般,互相朝着对方用力抽打着。
草是活的,是有意识的,所以才能有这样人性化的动作。
海葵与海容心中惊异至极,但却默契的都没有出声说话,而是沿着狭窄的小路朝着屋子走。
阴阳师住的屋子,和海葵海容租住的房子几乎一样。这边的房子,都是这种风格,像是由某个建筑房子的师傅统一建筑出来的,几乎没有什么太大差异。
正屋大门紧闭,海葵和海容停到门前,并没有立刻拖鞋到门前走廊上。
他们不明白阴阳师的意思。
阴阳师既然让大门开了,那肯定是同意了让他们进来。可他们现在进来了,正屋门却紧闭,以一副拒绝的姿态,将他们拒之门外。
海容礼貌出声,对屋内阴阳师说明来意。
屋内悄然无声,没有人回应海容的话。
海容将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然后安静等待着里面阴阳师的回复。
里面传来了阴阳师安培月的声音。
他让海葵和海容进来。
随着阴阳师安培月声音的落下,正屋大门开了,一股奇异的香灰味从屋里飞泻出来,冲到了海葵和海容面前。香灰味道同寺庙道观里香灰的味道不同,像是用香烧烤蛾子翅膀的味道,还隐隐夹带着一丝脂粉气。
安培月坐在正午正中间,脸并没有朝着大门前,而是朝着侧面的墙壁。他虔诚而专注的看着空荡荡的墙壁,却仿佛在墙壁上看到了信奉的神明似的。
安培月年近一百岁,但样子却看不出来有一百岁,看起来顶多五六十岁。他身材瘦小,但面庞却圆润,小眼睛塌鼻子大嘴巴,典型的倭国男人长相。
他没有眉毛,眼眶上面原本该长眉毛的地方,光秃秃一片,没有毛根的痕迹,天生不毛之地。
安培月的眼神很清明,眼仁为棕色,眼白极白,白到发蓝,如同婴儿的眼睛。
海葵看着安培月,心里有种奇异的违和感。
她并没有太在意这种违和感。
这地方古怪,充满违和感,并不异常,因为这是阴阳师的房子,自然便该怪异,便该充斥着魑魅魍魉等鬼魂灵怪。
不需要海葵和海容出声,安培月便知道了他们的来意,知道他们在山上遇到了鬼打墙,知道他们家中闹了小鬼,知道他们着急赶走鬼。
安培月说他们之间有缘分,答应帮助他们,让他们先回去,等夜半十二点,他会过去找海葵和海容,并帮助海葵和海容解决那个缠着他们的小鬼。
海葵和海容再三向安培月道谢,带着对安培月的感激,离开了安培月住的地方。
回程途中,海葵道:“倭国这边,不论是鬼还是阴阳师,个子都特别矮。我在庙门口扫见的那个鬼,又瘦又矮,今天剪刀的阴阳师,也又瘦又矮。”
海容道:“这只是个别现象,并不是所有的阴阳师都这么瘦小。有些阴阳师,比白云天还要好看。”
“真的?”海葵不信。
海容道:“自然是真的。我小时候,曾亲眼见过一位,我当时以为看到了神仙。他原本是被我父亲请来为倭国祈福求雨了,可在求雨前夕,我父亲看上了他的眉毛,想强迫他。后来,阴阳师便离开了,没有为倭国祈雨。知道我离开倭国,倭国还是没有下雨。”
海葵问道:“那名阴阳师就那么走了?没有打你父亲一顿?”
海容摇摇头,嘴角带着一丝微笑,“阴阳师大多仪态高洁,不可能粗鲁动手。他们想要惩罚一个人,只需要下些咒语就好。”
海葵一拍腿,“我懂了,他让倭国干旱了好几年,作为对你父亲的惩罚。”
海容道:“是,应该是这样。”
海葵和海容回到家之后,吃吃喝喝逗逗乐子,安静等待夜晚的到来。
天黑之后,海葵和海容按照安培月之前的指示,将门窗大开。他们两人犹如纸扎的人偶,双手放在膝盖上,端坐在榻榻米上,面朝着门前院子。
天越来越黑,月亮没有如同往常那样升到天上,天地间乌黑一片。
院子里也乌黑,所有物件都像是铺了层浓黑色的纱衣,根本看不清它们原本的颜色。
无风,无声,寂静。
海葵想说话,想借着说话的声音壮壮胆子。但安培月叮嘱过,千万不可以发出任何声音,不管见到任何景象,都不准动不准发出任何声音,以免令鬼知晓他们的目的。
他们必须这样一直坐着,不动,不说话,直到十二点安培月到来后,才可能动作出声。
海葵心中惴惴不安,后脖子发凉,仿佛有鬼在朝着她后脖子吹冷风。刚开始,那冷风十分细微,并不真实,似乎只是她的错觉。可渐渐的,冷风强烈了起来,一口又一口,吹的她后脖子汗毛竖起,身上也凉怯的起了鸡皮疙瘩。
她脖子后面确实趴着一只小鬼。
小鬼真是昨晚上过来折腾的那一只。
他正一口又一口的朝着海葵后脖子吹冷气,并窃喜观察着海葵瑟缩胆怯的反应。这样来来回回吹冷气,小鬼玩的不亦乐乎,俨然有一直玩下去的打算。
海葵心里清楚,她脖子后头有鬼吹冷气。
冷气是真实的,并非错觉。
她甚至听到了小鬼嘻嘻笑声,仿佛在嘲笑她胆小。
海葵想动一下,先逃出去,想叫海容一声,想赶走小鬼,想把小鬼揍一顿,然后令小鬼魂飞魄散。可她只是在心里想,身体却没有丝毫动作,甚至连眼珠子的方向也没有任何改变。
她按照安培月的吩咐,一直盯着院子,看着正前方乌黑的院墙。
海葵和海容看的专注,仿佛院墙上正在放着电影似的,令他们目不转睛,即使有小鬼在身后骚扰他们,他们也无暇他顾,全身心的专注在院墙上。
小鬼玩着玩着,觉得无趣,转了转没有眼白的乌黑眼珠子,准备换种方法来吓唬海葵和海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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