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永道派了人守在海棠小苑,不许絮屏出院子。为了防止絮屏硬闯,甚至派了两个小厮守在院子外面。没想到絮屏竟然根本就没打算要往外闯。不让她出门,她就回屋子里坐着,不说话不吃饭不喝水。劝她的人换了一拨又一拨,从秋菱到林润辰到王曼妮,可絮屏一句都听不进去。这边劝一句,那边就摔一样东西。僵持了三天,王曼妮终于忍不住了,跑去哭求林永道:“这孩子三天不吃不喝,要闹出病来的!”
林永道指着王曼妮骂道:“就是你们从小宠她,宠得她刁蛮任性,没羞没臊!”
王曼妮擦着眼泪,说:“这孩子从小就没有母亲,太太和我难免会多宠她一些。这孩子虽然脾气性格和她娘不一样,可骨子里的那股子执着劲儿却和她爹娘一模一样。老爷您当年能成全润辰和婉仪,为什么今天不肯接受屏儿和郭家的孩子呢?”
林永道气得头顶冒烟,斥道:“这两件事能一样吗?婉仪再怎么说,也是吏部侍郎的女儿,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郭家的小子呢?不过是个保镖,还娶过一房妻室。让屏儿去给他做续弦,林家丢不起这个人!更何况现在咱们又有把柄在他那个原配夫人的手里,要是让屏儿和姓郭的小子成亲了,刺激他的原配,林家上上下下几十口人的性命就危险了!”
王曼妮无奈地问:“那您说怎么办?难道就这样僵持着,让屏儿活活饿死吗?这才三天,那孩子已经饿得脱了形!”说着又呜呜咽咽地哭起来。
林永道不耐烦地甩了甩袖子,说:“如果在她心理,整个林家几十口人的性命都不如那些儿女情长,那她就不配作我林永道的孙女!”说完扭头走了。
晚上,絮屏辗转反侧,好不容易朦朦胧胧刚有些睡意,忽然觉得有人蹑手蹑脚地走到自己床边,睁眼一看,是小墨涵。絮屏揉了揉眼睛,看看外面的天色,惊讶地问:“涵儿你不去睡觉,怎么到这儿来了?”
墨涵把小手指抵在唇上,轻轻地嘘了一声,无声地说:“姐姐,你跟我来!”
絮屏披衣起来,跟着墨涵出了屋子。墨涵带着絮屏沿着一些僻静的小路走,月华如练,即使没有打灯笼,也能清楚地看清脚下的路。墨涵的举止有些奇怪,但看他一副认真又神秘的样子,絮屏也就不多问,默默地跟着他在院落间穿行。绕过几个院落,来到了府中最近虎跑山的一处园子里。墨涵指指水池上的一座亭榭,轻声道:“姐姐,你看!”
絮屏顺着墨涵手指的方向看去,亭子里有个熟悉的身影,水池中月亮的反光映在他身上,随着水波的荡漾一晃一晃,忽明忽暗。絮屏惊讶地低呼道:“郭大哥哥?”她诧异地看了墨涵一眼,墨涵笑着打了个哈欠,说:“姐姐你自己过去吧,我困了要回去睡了!待会儿你回去的时候记得走我刚才带你来走的路,就不会被大人们发现了!”说完向絮屏眨了眨眼,转身就走了。
絮屏刻意压制着心中的悸动,放轻了脚步走进亭子。剑棠听到脚步声转过身来,微笑着看着絮屏。絮屏想要扑过去,可一想到上次剑棠离开时的古怪,脚步便有了几分迟疑。剑棠像是看出了絮屏的芥蒂,主动上前牵住絮屏的手,笑眯眯地说:“还在生我的气吗?”
絮屏的目光中满是疑问,手虽然被剑棠牵着,却是一种戒备的木然。“那天你和我爷爷、爹爹到底说了什么?”
剑棠并不急着回答絮屏的问题,而是拉着她坐下,从怀里拿出一个纸包递给她,说:“我猜你这几天一定都没好好吃饭,饿坏了吧?先吃一点垫垫饥。”絮屏接过纸包,还是热乎乎的;打开一看,里面是两块萝卜饼——上次去梨园街看戏剑棠带她吃过,当时她就觉得好吃,这几天虽然在闹情绪不觉得肚子饿,可这会儿闻到萝卜饼的香味,忽然觉得饥肠辘辘,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剑棠说:“快吃,吃完了告诉你。”
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的絮屏三口两口就把两个萝卜饼都吃完了,眼巴巴地望着剑棠,等着听他说那天的事。剑棠拿出帕子耐心地替絮屏擦着油腻腻的手,一边擦着一边说:“其实现在我们最担心的就是小晨无法说服冯昭不要以堂兄的身世来威胁我们。那天和你爷爷、爹爹一起分析了一下情况,小晨离开镖局的时候冯昭非常愤怒,虽然他还是按照小晨所说,狠狠地打了我三拳后就离开了。可是以我对冯昭的了解,他面上不说,却很容易在暗地里做一些小动作,恐怕有的事连小晨都不一定知道。那天林老爷只是提了个建议,在我堂兄顺利娶到靖瑚公主之前,能让冯昭心里舒服一些,我们也就都能安全一些。这个建议,简而言之,就是让他看到小晨离开后,我和你也过得并不好。”
絮屏了然。
剑棠说:“屏儿,请你答应我,不管你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不要真的让自己伤心难过。”
絮屏盯着剑棠的眼睛,“好。”
剑棠犹豫了一下,叮咛道:“不要告诉你爷爷……”
絮屏笑了笑:“我都明白。”
絮屏一如既往地跟家里闹着脾气,家中里里外外的事情她一概都不关心,只蜷缩在自己的屋子里。不知道剑棠对墨涵说了什么,这小小的年纪居然也能做到深藏不露。总之剑棠究竟有没有深夜进过林家,恐怕连他自己都不一定能说得清。
王曼妮见絮屏在家里生闷气,好不容易求了林永道同意,带她一起去灵隐寺烧香。絮屏原本并不想去,但看着王曼妮因为担心而哭红的眼睛,只好答应了——林夫人已经过世,她答应过林夫人,会好好地孝顺王曼妮,更何况她从小就是由王曼妮拉扯长大的。
虽然跟着出门,絮屏却还是恹恹的,一路上一言不发。为了让絮屏高兴,烧完香,王曼妮特地叫马车到城里去绕了一圈。
“屏儿,在家里闷了这些日子,今天既然有机会能出来,就索性多玩儿一会儿。咱们中午去旧曾谙吃饭。我通知他们准备了你最喜欢的几道菜。你这些日子在家里都没好好吃过饭,今天多吃一些。”
絮屏无精打采地说:“姨奶奶,我没胃口,什么也不想吃。”
“不想吃也要吃一点。我订了临湖的雅座,看看风景就能吃得下了。”
絮屏不再反对,闭着眼靠在车厢上打盹。忽然一阵马嘶,车子骤然停住,车厢剧烈地摇晃了一下,絮屏被摇醒了。
车外吵吵嚷嚷,王曼妮推开车窗向外询问,车夫急忙解释说:“有个醉汉,在路上摇摇晃晃,突然冲到路上,马一下没刹住,撞上了。”
听说马车撞了人,王曼妮有点担心,问:“撞得严重吗?”
车夫答:“看起来没什么大问题,就是醉得起不来,躺在路上,我们的车过不去了。”
王曼妮皱眉:“日未过午就喝得这么醉……”说着挥挥手,“他既然起不来,你就把他拖到路边去吧。总不能车停在路上等他醒酒。”
车夫去了一会儿,又回来,为难道:“姨太太,那个人……有些眼熟,好像是……好像是从前常来找姑娘的那个郭少侠。”
絮屏原本百无聊赖地靠在车子里,车外的一切都与她无关。而此时却一下坐起来,王曼妮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掀开车帘跳了出去。
剑棠四仰八叉地倒在林府的马车前,手里还握着半个敲碎了的酒壶,嘴里嘤嘤咛咛不知在叨念些什么。周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有人认出他是乾坤镖局的少局主,便在一边指指点点:“这位少局主从前仪表堂堂,最近不知道是为了什么,生意也不做了,整天就在城里晃来晃去,喝得醉醺醺的。”
“还能为什么?像他这样的少年才俊,自然都是为情所困。”
“为情所困?他不是早就成亲了吗?我记得当年他迎亲的队伍还从我家门口路过呢!”
“我听说他把原配妻子休了,跑到虎跑林府去求亲,被林老爷扫地出门!”
“虎跑林府?那可是杭州城的大户人家啊!家底雄厚又有官府背景,怎么可能让自己家的女儿去给他一个江湖小子做续弦?他可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谁说不是呢?这下惹毛了林府,听说沁园斋的贡茶已经不让他们镖局押运了,乾坤镖局一下子就失去了一个大主顾,生意清淡了很多……”
絮屏顾不上理会围观的人们的议论,跳下马车快步走到剑棠身边,蹲下身子轻轻拍着剑棠的脸颊,轻声唤道:“郭大哥哥,郭大哥哥,你醒醒……”
剑棠醉眼迷蒙,似醒似醉,脸上的表情却是痛苦悲伤,口中呢喃:“屏儿……屏儿……”
虽然心中早有准备,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但剑棠颓废落魄的模样还是让絮屏有些心疼难过,她拉起剑棠的手,温言道:“郭大哥哥,我在这里。”
剑棠似乎已经醉得听不见别人说话,他并没有察觉絮屏的存在,仍是迷迷糊糊地叫着:“屏儿,我自由了,你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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