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棠在柜上和掌柜的结算这次去幽州押镖的镖费。郭朗从外面进来,看见剑棠,问道:“回来了?”
剑棠答道:“嗯,中午刚到杭州,顺路去城里锦绣绸缎庄交了押运回执,把镖银带回来了,正在跟老宋结账。”
郭朗过来随手翻了翻账本,说:“这里交给我吧。你路上辛苦,早点回屋休息去吧。小晨知道你今天回来,从早上起忙活到现在,让厨房做了你喜欢的饭菜。”
剑棠下意识地蹙了下眉头,被郭朗一眼看见。郭朗叹气道:“你不要这样,小晨没有做错任何事。最近她身体也不太好,常常心口疼,也是想你的缘故,你去看看她。”
剑棠想起在紫荆关驱胡的话,点了点头,说:“嗯,我知道。”站起身来,“那账目的事情就麻烦爹了,我先回去了。”
和往常一样,苇晨细心地准备了一桌丰盛的酒菜给剑棠接风。席间剑棠只是默默地低头吃饭,苇晨时不时地替他斟酒夹菜。冯昭边吃边看着这对年轻夫妻,对于剑棠的冷淡很是恼火,只是当着苇晨的面,他强压着心里的火气,问:“你这次回来,又打算睡一觉就走下一趟镖?”
苇晨暗暗向冯昭摆了摆手,意思让父亲语气不要这么生硬,但眼睛却不由自主地瞟向剑棠,期望地看着他。剑棠低头扒了几口饭,慢慢地嚼着咽了,才淡淡地说:“有些累了,想休息一段时间。刚才回来去柜上看了一下班表,冯叔最近不太忙,过几天有一趟丰隆钱庄的镖要去京城,就麻烦冯叔去跑一次吧。”
听说剑棠会在家停留一段时间,苇晨的眼中一亮,眼角竟闪了泪花。她连忙用力眨了眨眼睛,又夹了一筷子鱼到剑棠碗里,说:“再吃块鱼,下午刚从西湖里捞上来的,新鲜。”即使她努力抑制着,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有些发颤。
一直在一旁的郭朗也松了口气,微笑着说:“就是,我和你岳父还没老到不中用,你这两年太辛苦了,是该休息休息,也多陪陪小晨。”
冯昭的眉头也松了几分,即使剑棠仍然不肯叫他岳父,看着苇晨开心的样子,他也就顾不上计较这些,说:“这样才像话。”
吃完了饭,苇晨习惯地收拾着碗筷,剑棠犹豫了一瞬,说:“家里有下人,你不要忙了。回屋吧。”
苇晨惊喜地看着剑棠,手上的动作一下子迟钝了起来。剑棠起身出门,苇晨有些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反而是郭朗笑着提醒她:“快回去啊!”她才回过味来,放下手里的碗筷,跟着跑了出去。
剑棠回到自己的屋子,有些惊讶地发现屋子里的陈设竟和成亲前没有变化。自从新婚之夜他醉醺醺地从正屋里出去,就再也没有进来过。每次押镖回来,他都是独自住在厢房里。他原以为苇晨搬进来,屋子里会多一些她需要的家具摆设,却没想到什么都没有多。甚至连一个梳妆台都没有。
苇晨悄无声息地跟进屋子,见剑棠四下打量着房间,轻声说:“我怕你不习惯,就没有改变屋里的陈设。”
剑棠心里浮起几分歉意,声音中也带了几分温暖:“我在家的时间少,你是这个屋子的女主人,尽管按照你的需要布置吧。”
苇晨脸上的笑色愈浓,温柔的语调仿佛透过窗纱照进屋里的月光,丝丝绵绵的,“你先坐一会儿休息一下,我去看看热水烧好了没有。在外面跑了三个多月,好好泡个热水澡,解乏。”
剑棠舒舒服服地泡了个热水澡,旅途的疲惫尽消。穿好衣服回到屋里,苇晨和巧儿都不在,只有阿笙在窗外廊上候命。他想起下午絮屏说的阿笙和秋菱的事,便叫了阿笙进来。
剑棠在桌边坐下,示意阿笙也坐。阿笙有些摸不着头脑,坐虽坐了,却很是不自在。
剑棠看着阿笙手足无措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一下,“你这么紧张干什么?找你来是想告诉你一件好事儿。”
阿笙的神色终于松缓了一些,眼巴巴地看着剑棠。剑棠随手拿起桌上的水壶,倒了一杯茶,一边喝,一边上下打量着阿笙,直看得阿笙心里发毛。
“阿笙,你今年也二十岁了吧?”
剑棠突然问起他的年龄,阿笙有些意外,讷讷地答道:“是,今年秋天就二十一了。”
剑棠咂了一口茶,似笑非笑地看着阿笙:“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阿笙一凛,立刻从凳子上站起来,连连摇头,“没有没有!”
“当真没有?”剑棠微微眯了下眼睛,目光立刻犀利了起来。阿笙吓得慌忙跪倒,眼睛鼻子都皱到了一块儿,心里想着不是说有好事儿吗?怎么成了审讯呢?嘴里却连连说道:“少局主,阿笙从小就跟着您,我的本事都是您教的,我在您面前,哪还敢隐瞒什么事儿?就是想瞒,也瞒不住啊!”
剑棠喝了一口茶,板着脸,慢悠悠地问:“我成亲那天晚上,你到哪里去了?”
阿笙愣了,这少局主成亲都两年多了,怎么突然想起来问成亲当晚的事儿了?“没……没去哪儿啊!”他抓了抓脑袋,极力回忆,“我记得那天您喝了好多酒,醉得不省人事,我和几个兄弟把您送回屋子,交给少奶奶,就走了。后来……好像是跟兄弟们继续喝酒了吧……”
“你再好好想想。”
阿笙哭丧着脸,说:“少局主,都两年多了,我实在记不得了。要不您提醒一下?”
剑棠哼了一声,问:“那天晚上你偷偷跑出去见了什么人?”
阿笙心中恍然大悟,剑棠成亲的那天晚上,他眼见着剑棠喝了很多酒,却没有劝剑棠少喝,是因为他知道剑棠是想借酒浇灭心里的火。其实剑棠因为不能娶絮屏心里难过,他也一样为了必须和秋菱分手而难过,一开始他要照顾剑棠,没敢多喝,等把酩酊大醉的剑棠送回洞房,他就和镖局里的一帮兄弟继续喝酒,这一次他灌了自己很多,也醉得晕晕乎乎。后来兄弟们都散了,他睡不着,就跌跌撞撞地出了门,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虎跑。他突然很想要见秋菱,但是夜色已深,虎跑林府的大门早已经上了栓。他沿着院墙走了一段,悄悄地翻墙进去。
那天正是林夫人去世,絮屏晚上在为林夫人守灵。秋菱去厨房给絮屏准备点心,正巧在路上遇到了醉醺醺的阿笙,吓了一跳,赶紧把他拉到后院僻静的地方,二人执手相看泪眼,做了最后的决绝。
今天下午在西湖边偶遇絮屏和秋菱,絮屏故意留下秋菱和他独处,他从秋菱那里知道絮屏已经给了秋菱自由,可是他不知道剑棠的态度,还没来得及试探,剑棠倒先来问他了。阿笙偷偷地抬头瞄了一眼剑棠的脸色,见剑棠只是冷着脸在喝茶,完全看不出他的态度。阿笙一下子没了主意,抓耳挠腮,磕磕巴巴地说:“那天晚上……我……我去找秋菱了……”
“想带她私奔?”剑棠冷冷地问。
阿笙见剑棠这样问,咬了咬牙,索性如实答道:“阿笙不敢隐瞒少局主,当时酒气上头,的确动了这样的念头。可是秋菱是卖身给林家的……”
剑棠嗤笑道:“你这些年的积蓄难道不够给她赎身?”
“够是够,可是她不肯。她不放心林姑娘,说林姑娘受了太多的打击,如果她再走了,怕林姑娘承受不了。”
剑棠讥嘲:“你倒是挺放心我。”
阿笙急忙讨好地笑道:“不放心!不放心!秋菱对她主子都那么忠心讲义气,我难道还不如个女人嘛?”
剑棠忍不住一口茶水喷出来,衣襟上湿了一片。他又好气又好笑,踹了阿笙一脚,笑骂道:“你和秋菱的事,为什么早不告诉我?”
阿笙挨了一脚,看剑棠的样子,知道是不生气了,讪笑着站起身来,道:“原本是想等您和林姑娘成亲了,我们的事儿也就水到渠成,就没急着跟您说。谁知道横生了枝节,既然成不了了,也没必要再提了。”
剑棠盯着阿笙看了一会儿,道:“明天一早,自己去账房里支一百两银子。”
阿笙愣愣地看着剑棠,半天才憋出一句话问:“您……要赶我走?”
剑棠站起身来去衣橱里找衣服换,背对着阿笙没好气地说:“给你银子让你私奔!你的功夫不错,拿着这笔钱开个武馆,收点学生,就够养家糊口的了。我知道你这个小财迷平时舍不得花钱,这些年也攒了不少钱,可是你对做生意了解的不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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