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您到底要做什么呀?奴婢帮您做吧!”秋菱从地上捡起一块块碎布,不解地跟在絮屏身后问。
絮屏不耐烦地朝秋菱挥挥手,道:“你忙你的去!别在这儿添乱!”
秋菱抱着一大堆剪得乱七八糟的碎布,探着头看着絮屏还在那儿全神贯注地裁减,仔细看了看,试探性地问道:“姑娘是在做衣服吗?”
絮屏嗯了一声,没有抬头,继续摆弄着手里的料子。
秋菱看着被絮屏剪得奇形怪状的布头,诧异地问:“姑娘是在给谁做衣服?是什么衣服?多大的尺寸?”
絮屏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对呀!是在给谁做衣服?应该先要量个尺寸才对!她直直地看着秋菱,脑子里一片空白。
秋菱看了看絮屏正在裁剪的料子,歪着头边琢磨边说:“这群青色萱草纹的料子,做男人的袍子是最好看的。可是老爷穿着就太年轻了,便是二爷如今也喜欢穿些更深沉的颜色。姑娘这衣服是想做给谁呢?难道……”
没等秋菱说完,絮屏就立刻截住了她的话头,“我是给你做的!”
“给我?”秋菱哭笑不得,“姑娘好好的怎么给奴婢做衣服?奴婢怎么担当的起?”
絮屏原是随口说一句,为着不让秋菱乱猜,此时也只能顺着这个话头往下说:“我出去这几个月,你在家里担惊受怕。我总想着该赏你点什么。若赏你金银,你也没地儿花去,首饰从前也赏了你不少,想来想去还是亲手做套衣服送给你最有心意。”
秋菱对絮屏真实的心意半知不解,但是给自己做衣服绝对只是个幌子。只是既然絮屏不想说,那她也只好跟着装傻,“那……奴婢去拿把尺子来,量个尺寸才能做得合身啊!”说着跑去找皮尺。可等她拿来皮尺,絮屏却已是兴趣索然,抱着膝盖蜷坐在窗前发呆。
秋菱看看絮屏的样子,便轻手轻脚地把屋里的碎布都收拾干净,端了一杯茶水递在絮屏手里,轻声说道:“姑娘最近怎么了?从太原回来就一直怪怪的。前些日子在厨房里学烧菜,今天又学裁衣。而且整天闷闷不乐的,是有什么心事吗?”
絮屏没有回答,只是呆呆地望着窗外。已是入冬,天空有些阴霾。暗沉沉的天空像是随时都会下雪,却又总也下不下来。就这样阴着,让人心头总有些沉沉的累赘。
“姑娘下个月生辰,就要行及笄之礼了。老爷太太给姑娘准备了好些礼物,姑娘要不要去看一看?
“太太和姨太太明天要去灵隐寺烧香,姑娘要不要跟着一起出去散散心?
“茶铺里最近进了一批五十年陈的云南普洱,二爷带回来一些,老爷太太都说好,奴婢替姑娘去要了几饼来,要不要奴婢给姑娘泡一壶尝尝?”秋菱使劲儿想出一些能让絮屏提起兴趣的话题,絮屏却都淡淡的,好像没有听到,只是专心地看着窗外灰灰的天。她此时觉得自己的心情就好像窗外的天空一样,灰沉沉的,清冷,没有温度。
秋菱于是不再说话,只静静地陪着絮屏一起发呆。
过了晌午,门上的小佟来禀报,说是剑棠在门口要见絮屏。絮屏噌地站起身来——郭大哥哥回来了,他能来林府找她,可见他的伤已经好了——原本暗沉的眼睛里重又亮起了灵动的光华。只是这一抹光亮仅在她的眼眶中停留了短短一瞬,便仿佛划过夜空的流星,咻地消失不见了。她重又慢慢地坐下,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轻啜了一口已经冰冷的茶水,沉默了许久,淡淡地吩咐小佟,道:“替我转告少局主,他重伤初愈,不必急着来看我,回去好好休息吧。”
第二天晌午,小佟又来通报说剑棠来了。絮屏放下手里的书,吩咐秋菱伺候更衣,对小佟说:“今天我要陪奶奶去灵隐寺烧香,奶奶还等着我呢,不方便见他,请他早些回去吧。”小佟刚转身要走,絮屏又叫住他吩咐道:“让奶奶的车等一等我,我很快就好。”
秋菱依照絮屏的吩咐替她更衣着装,等小佟走了方才轻声问道:“昨天问姑娘要不要跟太太姨太太去烧香,姑娘不是说不去的吗?”絮屏犹豫了一下,答道:“我去了一次太原,好久没有陪奶奶去烧香了,今天反正也是闲着没事,去走走散散心也好。”
第三天、第四天……第九天,每天晌午,剑棠都会来找絮屏,而絮屏总是找各种理由让小佟去回绝剑棠。直到第十天,小佟来时,絮屏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许久,才隔着门说:“替我转告少局主,我不会再见他,请他不用再来了。”说罢这句话,眼泪便已不由自主地流了满脸。
秋菱看着絮屏默默地流泪,也并不多问,只静静地上前,轻轻握了握絮屏冰冷的指尖,又悄悄地打开门,跟着小佟出去了。
秋菱回来时,絮屏已经平静下来,坐在桌边看书。秋菱从絮屏手里拿过已经凉了的手炉,在炭盆里挑了两块烧得正好的炭放进去,轻声说道:“少局主瘦了一圈,脸色很不好,没什么血色。说几句话便要咳两声。因为姑娘不肯见他,他难过得很。临走的时候眼眶都红了。”
絮屏翻书的手停了下来,书页在指间微微地颤抖,她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有些哽咽,“秋菱,别说了。”
秋菱放下手中的火钳,走到絮屏身旁,把烘暖的手炉递在絮屏手里,温和地说:“奴婢不知道姑娘和少局主之间发生了什么事,竟突然这样生分了。可是奴婢看得出,姑娘并不是恼少局主,姑娘还是记挂着少局主的伤,只是强迫自己不去想,不去听。姑娘有什么话不能说出来?这样憋在心里,为难自己,又是何苦呢?”
絮屏放下书本,把脸埋在手心里,痛苦地呢喃道:“我心里很乱,秋菱,你让我静一静……”
接下去的几天,剑棠果然没有再来找絮屏,然而絮屏却没有因此而觉得轻松。坐在窗前看书时会忍不住时不时地抬头看看窗外,可是门房的小佟却再也没有出现过。一本书握在手里,常常一整天也看不过两三页。
冬天的第一场雪落下时,林夫人又病倒了。絮屏每天衣不解带地伺候在病榻前,亲自喂药喂饭。夜里林夫人睡了,她才和衣在外间屋的榻上歪一会儿。
这一天林夫人睡得早,絮屏睡不着,轻轻地掩了门,坐在廊下的台阶上看星星。雪后的天空很纯净,每一颗星星都静静地闪耀着,即使是最小最远的星星,也不遗余力地展现着自己的美丽。絮屏坐在台阶上,看着这些一闪一闪的星星发呆,连林润辰是什么时候走近坐在她身边都不知道。
“屏儿,在想什么?”直到父亲温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絮屏才回过神来。
“没想什么。屋子里炭盆烧得旺,有点闷。出来透透气。”
“这段日子铺子里比较忙,奶奶又生病了,我一直没机会和你好好聊聊天。怎么样,去太原玩儿的开心吗?”
“挺好的。”没想到父亲一上来就问及太原的事,絮屏有些意外,急急地堆起一个笑容,却连自己都觉得这个笑容实在是假得不能再假了,只能收了笑容,低头轻声答道:“不好。我……我被人绑架了,郭大哥哥为了救我,差点没命了。”
她原以为林润辰听到这个故事会紧张得跳起来,却没想到,她说完后,林润辰却是一言不发,仍是坐在她身边,静静地看着她。她诧异地抬头向林润辰望去,在父亲的眼里,她竟没有看到震惊、担心和责备,反而有一缕澹静的笑意。“爹爹,你都知道了?”
林润辰的神色宁静如深水,波澜不惊,“今天郭家的孩子来铺子里找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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