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预料的,林熙松嘴上僵硬的笑一下子摆不出来,和气无害的脸也变得阴沉沉的,阴鸷狠毒的扫了两眼辛娘母女,又隐去眼色,板着脸不语,余光瞥过林熙杨、林熙菡兄妹又暗了几分。
安伯见状悄悄地挡在林熙菡身边,遮住林熙松的眼神,暗道,这才是小六爷真性情。
林未明乃是老宅的大管事儿,原是老宅长房大老爷书童,这老宅能够指挥得动他的,也就两个人,二老太爷,大老爷,便是二老太太也是不成的。
林熙菡不语,她是闺阁女儿,没必要把堂兄往死理得罪,点到为止,路途长远,免得被下死手。
林熙菡装聋作哑不说了,林熙杨却不是好性子,他夸张得打开扇子,半遮着脸,露出长长的睫毛,明媚的桃花眼,羞涩一笑,“还真是血脉里的缘分,你看咱们兄妹见了辛姨娘母女没什么感触,六哥一见倒是十二万的亲切,果真是母子情深,兄妹情深。”
“噗。”林熙松和辛娘母女有什么情分,林熙杨这张嘴果真损地可以,不是变相的骂林熙松小老婆养的吗。
此时,小老婆养的,可是后世那种意思,不过是个私生子神马的。而是最刻薄的辱骂了,不仅是对身份的否认,更是对低贱高贵的评价。
特别是辛娘乃是外室,不仅名分上低于贱妾,她的子女不是庶子庶女那么简单,不仅没有地位继承权,更是野种,私通子,若是得不到嫡母认可,进不了家门,庶子上不得族谱,虽是面临被宗族处置,被外人拐卖的情况,没有户籍的私通子,便是发卖了也无人过问。
何况大胤户籍严密,便是卖到牙行,也要说明身份来源,像这样无身份的,更多是拐子卖到黑牙行,卖到下九流的地方。
当然也有特权阶级,通过贿赂衙门私自该户籍也是有的,但是大胤律法规定,只要宗族九户否认身份,只要户籍所在村落巷道九户否认身份,只要嫡系三代否认身份,经上官衙门查实,此身份户籍便是无效的,并遭受腰斩。若是宗族、区官、家族都被收买了,后经调查发现,全部连坐,主犯腰斩,其余绞刑,举报人另有嘉奖。
这律法自大胤建国以来便是一代一代完善的,皇帝治国,抄家灭族之仇的人多去了,总要管理严格了,才能管理好国家,不怕报复。
林熙杨说话损,却又不明说,要是和他吵了,他更是撕破脸的什么都敢说,要脸的怕不要脸的,横的怕不要命的,林熙松每次遇到林熙杨都是被堵得难受,这次也不厉害。
林熙松阴沉的瞪了两眼林熙杨,林熙杨不以为意,更是得意地贱笑两声,“辛姨娘还不见过你家六少爷,你家老爷十之八九便是六少爷的爹亲。”
辛娘巴不得有人认可她的身份,也不管对错,先是认了,认错总比送到衙门好。
她立即爬了过去,对着林熙松大大磕了两个响头,“谢谢,六少爷,您是好心好意的大善人,莫不是今日有您,辛娘母女便是没命了的。”
辛娘好歹不算笨,没明说自己是林熙松爹的外室,只道林熙松大善,对着林熙松哭得楚楚可怜,林熙松心中不快,但也没对付辛娘,冷哼两声,板着脸,便是拂袖而去。
辛娘见林熙松没否认,松了一口气,拍拍衣裳,站了起来,“九小姐,奴家见过九小姐,谢谢您多日照顾,现下,您看是否安排我们下宿。”
辛娘对林熙菡说话客气,但是意思却是不客气的。
她心中认为自己是林家的姨奶奶,带着小姐却和奴才住在后船,可是安伯一家奴才,却是能够住在前船的,心中很是不忿,不然也不会身份不明便是闹起来的。
林熙菡淡淡嘲讽地看着她,果真是个傻的,莫不是觉得自己是个无依无靠、年纪幼小的女孩家,便拿她没办法了。
辛娘这般说了,其实心里是没底的,但是总要接着林熙松的势儿,摆明了主子身份,压下奴才的嘴脸,不然这一路上更是苦的。
再者林熙菡虽是小姐,却是无父无母的,日后前程不见得比自己女儿好到哪里去,何况一个是大老太爷那支的,一个是二老太爷这支的,便是得罪了,不过是个本家堂小姐,也碍不着什么的。
“安伯,等下到了宣州,便将辛娘送到衙门去了吧。”林熙菡也不和辛娘??拢?苯佣园膊?愿赖馈?p> “为什么,九小姐,你不能这么对我的,我好歹是二老太爷家的人,是长房的妾室。”辛娘一听送衙门,就慌了,“你怎么能这么对我,长辈家的妾室,我家女儿好歹是林家血脉。林家连自己血脉都不要了。”
林熙菡不理辛娘,林熙杨却是多话的,他笑道,“真是个不知死活的。第一,你还妾生未明,你又不是跟林熙松,他不否认没用,要林大老爷承认才有用。第二,便是妾室,无媒苟合,连贱妾都不如,便是打杀了也没什么。第三,林家族谱从来没有庶女这玩意儿。”
林熙菡见林熙杨兴致高,便也搭了一句,“何况我送你去衙门,是因为你下毒杀人,无关你是谁家的妻妾。不知道杀人未遂,衙门判什么罪的。”
“左右不过是三四十年狱所,四十大板子,也没什么的。”林熙杨接道。
大胤监狱可不是后世监狱吃得饱,穿得暖,还有人权。大胤的监狱过得还不如猪狗呢,监狱里的江洋大盗少有待上三年活着的。
“九小姐,九小姐饶命,我没下毒,没下毒。那个不是毒药,是泻药,只是想让你们停了船而已。”辛娘本不是什么智慧的,有限的智商都用在内宅争斗,不然也不会被抛弃了十年,她一慌便什么话,都说。
“哦,停船,谁让你干的?你若不说,我便现在就处置了你,不等到衙门。”林熙菡威胁道。辛娘当日灵堂被绑了,莫说泻药了,便是一根针都被摸了去的,这定是有人指使她干的。林熙菡也不问她,让自己停船的目的,以辛娘智慧,绝对是不知道的。
“九小姐,是这薛家三爷的长随张贵,他说到了苏州老家,薛家会让林家老宅把我认为七爷的良妾,我见不过是个泻药,又不是毒药,便同意了的。”辛娘是市井小民,自是听过狱所日子,早就吓得面色惨白,老老实实交代。
“去把薛三爷唤来。”丫鬟惠儿领了命,林熙菡又对辛娘道,“我常听说,这满江的鱼儿特别灵验,这人落了水,便争相食用。我倒是没见过这灵活的鱼儿。若是你骗了我,我就把你挂在船后逐浪。”
林熙菡这般恐吓并不是很吓人,有些幼稚,林熙杨听了和安伯相觑一笑,到底是小孩子家的,吓唬人都是幼稚的。
辛娘倒是和他们感官相反,吓得腿都撑不住,瘫在地上,连连道不敢。她身边一直不语的女儿,垂着目,低头讽刺地挑了挑嘴角。
旁边的安伯见了心中升起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