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措手不及，感到了很大的压力。特别是几位法学家的发言，让他们觉着如芒刺背。老耿更是惶惶不可终日，非但大有希望的白衬衫可能鸡飞蛋打，弄不好还要为领导背黑锅。据警犬闪电讲，老耿一度想逃进太行山里去做野人。检方和法官在舆论压力下，被迫召开新闻发布会，向社会大众做出解释。尽管态度很好，但结论依然，即他们是以事实为依据、法律为准绳，没有丝毫徇私枉法的行为。并向社会大众保证，一定坚持“不放过一个坏人，不冤枉一个好人”的原则，把本案办成经得起人民和历史考验的铁案。

    针对社会大众质疑的录像问题，老耿代表警方也给出明确的回应。老耿信誓旦旦地表示，所谓现场录像根本就是子虚乌有。他还出具了夜巴黎法国经理的亲笔证明——夜巴黎从未安装过摄像头。法国经理也应邀出席了新闻发布会，用结结巴巴的中文为警方做证。据妮妮后来讲，法国经理在出席新闻发布会前夜，一个人喝得酩酊大醉，除了拿自己的脑袋往墙上撞，还不停地跪下向耶和华忏悔，乞求他老人家的宽恕。

    尽管如此，被辛可大师和公知们煽动起来的网民还是不依不饶，认为这一切都是作秀，大家串通起来欺负小卞这样的草根。樊总对此更是气愤填膺，多次打电话找辛可大师的麻烦，并威胁如果辛可大师再不收手，他将拒绝跟历史文化学院合作，剩下的赞助款一文不给，已支付的也要悉数退还！辛可大师听了冷笑着回应他：你随便！然后挂了电话。以后任樊总怎么打，他就是不接。

    事实证明，辛可大师有点过于乐观了。在关键时刻，樊胖子有机猪展示出无比的威力。让辛可大师惊愕的是，原本置身事外的秋蝉和仇欢，突然跳出来以文化学者的身份大讲中国的礼教传统，认为网民这样闹就是暴民情结作祟，完全罔顾中国的纲常伦理，要求政府严惩这种无君无父的无政府主义行为。秋蝉更是信誓旦旦地表示，连刘邦都知道杀人者偿命的道理，作为现代国家的公民，有着5000年文明历史的炎黄子孙，怎么可以这样幼稚，这说明加强国学伦理教育势在必行，如果不对国民特别是年轻人进行彻底洗脑，这种局面将会层出不穷，最终会造成亡国亡种的恶果。

    秋蝉和仇欢跳出来后，也有一些学者跟着附和，包括京大的几个教授或博士生导师。辛可大师认为，尽管他们口口声声仁义道德，其实都跟樊胖子有机猪息息相关。樊总手下的司马副总叛变后，在网上披露了相关黑幕。据司马副总讲，秋蝉和仇欢每人为此所获不少于300头猪，仇欢挂在脖子上规模不小的珍珠项链，就是他亲自送的，购自虹桥商场，价值200头猪。

    各大媒体、各路学者、各种型号的名人介入其中，结果变成了一场混战。大家跟各自的粉丝们一起，口诛笔伐，互不相让。搞成这样，司法系统的压力反倒小了。因为大家似乎忘记了案件本身，而是热衷于相互揭黑、谩骂，搞得乌烟罩气，就像是一场斗鸡比赛。很少有人再关心小卞的死活，而是借机炒作、起哄、发泄、狂欢，所谓各尽所能、各取所需。

    一审小卞被判刑5年。这个结果让辛可大师，或者说很多人颇感意外。就连欧阳仑也认为有点不可思议。小卞在自述中说，听见这个判决结果，他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按照检方起初的公诉内容，就算他侥幸逃脱一死，也至少会被重判。即便如此，他心里没有丝毫的喜悦，而是感到另一种莫名的悲哀。当年他离开家乡来到京大，付出了沉重的代价，换来的或者说最终期盼的竟然是五年的牢狱生涯。

    在最后的陈词里，小卞为自己的行为伤害了春哥深表忏悔。但他认为狄总是罪有应得，如果给他第二次机会，他依然会这样做。说起春哥，小卞甚至动情落泪，他认为春哥跟他一样不幸，两个不幸的人却要在这个世界上相互伤害，他为此悲痛不已。他希望春哥最终会好起来，如果有一天，他想站在他的面前，请求他的宽恕。他回过头对法庭上所有的人，包括辛可大师说：希望大家能够善待像我妹妹妹夫那样可怜的人，如果大家还是人的话，至少应该让他们有起码的做人的权利，哪怕是像蝼蚁一般活着。

    小卞发表陈词时法庭内突然变得很安静，只有樊总在下边怒吼了几声，但马上被制止。后来这篇陈词被记者整理后上传到网上，引起了很多网民的共鸣。大家认为，小卞说出了他们的心声，他们从没有奢望过当家作主，但至少如小卞所言，可以带着最卑微的自尊活着。

    宣判时，樊总因为不满法官的判决，当场起来大呼大叫，结果被法警轰出场外。小卞轻判的消息传出，舆论一片欢腾，大家认为这是民意的胜利，司法机关面对民众的强大压力，不得不做出让步。有位博主还特别仿照李大钊先生《庶民的胜利》，写了一篇《网民的胜利》，轰动一时。就连辛可大师、牛博士也认为，是民众最终拯救了小卞。牛博士和圆周率也斩获颇丰，赚了不少正义的粉丝。尽管樊总已向上级法院提起上诉，但没人相信法院会无惧民众的压力，把这个案子翻过来。

    但哥心里清楚，真正拯救小卞的不是网民，而是耶和华，网民不过是看客或者道具而已。让哥伤感的是，妮妮跟着他的主人走了。妮妮说也许我们永远不会有再见的机会。法国经理关掉了夜巴黎，遣散了所有的员工，只带着妮妮失魂落魄地离开了中国，结束了他的中国梦。

    哥闻讯去送妮妮，她第一次对着哥哭了。她说自己很高兴认识哥，在京都度过一段美好的日子。到现在她才明白，包括存在主义在内的所谓哲学都是妄言，一切都会如烟火般散去，命运的不确定让人生接近于虚无，也许只有看似虚无的梦才是真实的，我们因它而存在，因它而消亡。哥最后一次拥抱了妮妮，就像哥第一次拥抱她一样。她贴着哥的耳朵说：柏拉图，这也许是永别，但你要记着，我会想念你的，直到我死。

    法国经理之所以放弃在京都的事业，是因为他无法忍受灵魂的煎熬。当他拿着《圣经》祈祷时，他的内心总会感到厚重的恐惧，这份恐惧让他生不如死。他知道，如果他不愿郁郁而终，就只能选择离开。在上飞机前，他给老耿发了一份邮件，告诉他，自己手中有当时录像的备份，至于内容老耿应该很清楚。如果对小卞一案不做出合理的判决，他将向全世界公开这些资料。他这样做只是遵从耶和华的旨意，并没有刻意为难任何人的意思。

    老耿也如愿以偿，总算在退休前穿上了白衬衫。同样是耶和华给了他启发，打通了他的任督二脉。在小卞一案审结后，他参考法国经理的模式，给领导写了封信，告诉领导自己也有备份，尽管他绝对不会给领导添乱，但他不能保证孩子他妈也有如此高的觉悟。领导读完信后深受感动，认为老耿兢兢业业一辈子，于情于理，早就应该穿上白衬衫了，并一再强调，老耿任劳任怨、淡泊名利的高风亮节，是大家特别是自己学习的榜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