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会

    他推了一下身边的妻子，说，我们又要聚会了。妻子一副心不在地焉的样子，不是刚聚完吗？他笑着说，这次是周锐从国外回来，借机把同学们聚一下。妻子斜了他一眼，你同学混得不错啊，都成海归了，应该聚一下。

    毕业十多年了，他到现在还只是一名普通的科员。从平时的言谈举止间，他总能感觉到妻子是在讽剌他。他常说妻子，当官有什么好，我们现在不缺吃不缺穿，多好啊。妻子总说他是当代的孔乙已，他同学当科长的当科长，当局长的当局长，他还在原地踏步走着，一点也不上火。他一脸认真地说，他们当他们的科长、局长，我当我的科员，个人有个人的乐趣，何苦非把自己往“绝路”上逼。妻子说他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她最后给他下了一个结论：这辈子他注定与当官绝缘。

    上一次同学聚会，他把她带去了。看着他的同学一个个都开着好车，把自己的妻子打扮得花枝招展，唯有他和她显得有点格格不入，她感觉很丢人。

    那一次聚会回来后，她对他大发脾气，破天荒地和他吵了起来。说他不应该带她去，他一个人丢人也就罢了，还把她带去。他说她，有什么丢人的，你以为我们是去会外宾啊，你就是打扮得再漂亮，肚子里难道还没有屎了？

    看着他一脸的气愤样，她竟没有了言语。从那以后，她说他，凡是他的同学聚会，她一概不去。她认为这是惩罚他最好的理由。

    这一次同学聚会，他显然是在征求她的意见。因为他们聚会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每次都必须带家属。用他们同学的话说，带家属来可以让她们互相交流交流，学点管家治家的经验，尽管这是一种理由，他看得出这也是他们同学借以炫耀自己的一种表现。他有个同学找的对象比他小15岁。他说他的同学，你小子找的对象太小了。同学笑着说，没办法，她不愿意，这后面还有一排等着呢！谁让咱是局长呢！他把她推上前，说，小子，你别看你嫂子没多少文化，她对我可好了，他的一番话，她脸上涌起一层红晕。

    回到家里，她一脸嗔怪道，你喝了多少酒，你们同学聚会，关我什么事。他笑着说，我没喝多，我要让他们看看我妻子是多么优秀，不比她们差。看着她，她一脸的幸福。

    早上，他起了一个大早，把自行车擦得干干净净。她说，我不去。她嘴上这么说，脚步却不由自主地改变了方向，向屋里走去。

    她就是这样的人，嘴上说的和心里想的永远不一样，尽管她每一次都这么说，她还是每次都去，他已经习惯了这样。

    他用手拍了自行车后座，说，老婆大人，坐好了，我的“奔驰”要发动了。

    到达聚会地点，他说周锐，小三小四呢（他们大学一个寝室的同学）？要是在往常，他们早就过来了。周同一脸无奈地说，不能来了。他一脸地疑惑，怎么了？周同说，你不知道啊，前一阵子他们俩因为贪污受贿进去了，现在在这座城市里，只有你和我团聚了。

    一样的聚会地点，一样的饭菜，饭桌上少了往日的喜庆气氛。不胜酒力的他喝起酒来一杯接着一杯，喝得酩酊大醉。

    回来的路上，她骑着车子，他坐在后面唠唠叨叨没完，要是他们都在就好了，我当初说他们就是不听，落得这个下场，说好的每年聚一次，这才几年，就不能团聚了……

    她没有任何言语，任凭泪水湿透了她的后背，他的哭声回荡在城市的角角落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