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他的手就哭,哦,达令,你还是别做记者了吧,再做下去,我们全家就要被人从县里给轰出来了,别人都传,你在家乡混得不好,所以就打击报复……你看做个记者把你烧得,再做下去,都快六亲不认了……
镇长一口恶气没上来,差点栽倒在夫人的怀里。
后来的现实更证明,做记者也没镇长想象得那么好。不仅外部对记者开始有了闲言冷语,连记者内部也开始变得不争气,贻人口实。不能不说,如今的媒体江湖正逐渐地变得让镇长有些不认识。再按照自己对媒体的经验办事,有栽跟头的嫌疑。栽一次不行,还得在同一个地方栽上几次,还不一定明白过来。
自从被报社树立成榜样、当成了旗帜之后,镇长同样发现,旗帜再光辉,原来也总是被扛在别人的手里。别人想挥到哪里,他就得跟着挥到哪里。如果这些能让镇长可以勉为其难的话,那么媒体现在的风气,更让他坐立不安。
比如,媒体人不像自己以前那样喜欢谈抱负谈理想,而是动不动就谈钱了。那天他看一记者死活不让编辑删改自己的稿子,一开始挺高兴,觉得在这种地方,每个人就得讲点个性,都要把自己写的东西当成宝贝,这样才会珍惜它,努力去经营好它。可是,记者说出来的理由,却让他的脸色瞬间就变了。他只听见记者理直气壮气壮山河地说,我们报社都是按照千字百元算的,删了我两百字,你比画比画,我就少了二十来块钱。有这个钱,我可以买几张盗版碟,可以买只烤鸡,可以打车从北京的东单跑到西单,从上海的徐家汇跑到人民广场,可以在地摊上给女朋友买个小礼物,然后骗她说是在大商场买的,反正现在真的看着就跟假的似的,谁都是肉眼凡胎,哪里看得出来。你说,凭什么我辛辛苦苦地码出字了,就被你屁股不抬地给删了。你删了也行,以后我再也不给你写稿子了。你有什么好的选题,你找别的记者写去。别的记者写不好,给你编辑的版面造成质量下降,那都是你今天删了我二十块钱的结果。你得后果自负。
镇长在一旁听得有些诚惶诚恐汗流如雨,在心里不停琢磨,是不是自己老了,不懂得媒体也开始讲商业化了?!更不懂得这种商业化,已经成为媒体的大趋势了?!琢磨了大半天,也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来。于是回到自己住的地方继续琢磨,却琢磨到夫人依旧坚挺的**,这才慨然叹曰,这玩意就是比鼠标让人有感觉。
镇长最后还是丢下了报社的电脑,从起点回到了起点。
不过副部长是当不成了,镇长被下放到了一偏远乡镇当了镇长。这让他无可奈何,却也很知足,能有这么个位置,说明家乡人还是很宽宏大量的,没把自己以前的得罪放在心上。镇长后来在写给我的伊妹儿上说,镇长再小也是个官,为官一任,就要造福一方。镇长夫人也在一旁,叮嘱镇长要认认真真工作,老老实实做人,积极向上级组织靠拢,争取重新打回权力中心,别像以前那样整天思考一些没用的虚头巴脑的东西。镇长吃了亏,知道夫人说的意思,只好惨笑道,不会,不会,打死我也不会再去媒体了。只是镇长没料到,自己在媒体的经历,并不是什么坏事,在一定的时候反过来还帮了他。此前县里的企业也出过一档事,同样被记者给盯上了。不过,镇长因为认识一帮记者,通过疏通,结果就把事情摆平了,记者一个字也没报道。县里一高兴,发现了他存在的新价值,赶紧把他调到了城关镇任职,做了县太爷脚下的镇长。
镇长还发现并总结了这样一个道理说,以前我很怕记者动不动就谈钱,但现在我不这样看了,我认为记者讲商业好。我们就怕记者不喜欢钱。只要喜欢钱,地方工作就好做了。不过,我们怕就怕狮子大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