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说,好了伤疤忘了痛。有时,我就觉得这是说翁狗仔的。我还没从他的阴影中脱离出来,他已经又阳光满面了。这让我看到他,无疑见了个禀赋超常的异人,差点跪倒在他门下,请受弟子的一拜。不过,抗击打能力强,对翁狗仔来说,毕竟是件好事情,但不妙的是,痛定思痛,翁狗仔并没有改过从良,却是愈挫愈勇,百折不挠。这就让我相当意外。
接下来的一个周末,翁狗仔又四处出击,一个劲地连跑了好几个地方,显得精力异常充沛,根本不像是经历过"风浪"的人。不过,这次不是为了追踪明星,而是跑场子。这些场子多是些明星代言活动,或者是哪个娱乐城开业了,哪个夜店又改头换面了,自然得请媒体过来坐一坐,看一看,聊一聊。
翁狗仔说,我的时间都是金钱,所以得用时间换金钱,哪能跑了白跑。而且得挑着场子跑,那些一看就是名头小的、财不大气不粗的,就别去了。去了,剔除掉来回的打车费用,他们给的红包也就剩不了几个,看了还添堵。
最后,翁狗仔还大言不惭,甭管江湖无义,戏子无情,但他们总有用得着我们的地方。只要用得着我们,我们也乐意趁他们还有价值的时候,一方面帮助他们忽悠无知读者,另一方面也为自己多捞一些外快,攒钱供房娶媳妇包二奶。他们想要宣传什么,想要我们把坏的吹成好的,好的吹成无价之宝的,没关系,这方面我们都擅长,只要他们拿得出宣传费用。一次不拿,我们忍了。二次不拿,我们干脆不予以报道。三次不拿,靠,我们就给他们做反面报道。
翁狗仔还主动请我在周末吃饭。这让我又有些意外,觉得翁狗仔有点过于好心,难道是为了回报我对他的安慰?!
翁狗仔"哧"了一声,你以为我只有挨揍的份儿?!知道不,别看我在家耽误了好几天没去上班,我只用了一个周末,就已经几千块钱到腰包啦!你不是老担心我不积极上班,赚不了钱养不了家吗?!现在你不用担心了吧!
前面说了,翁狗仔还是我的同居密友。更准确地说,他是我的房东。我们每天霸占着他爸给他于市区黄金地段买的两室一厅,一百来个平方米。一人一间房。为此我得给翁狗仔上交若干"月例",供他每月在姑娘身上无私挥霍。放在小县城,这两室一厅值不了多少钱,可是在大城市,就要好多万了。我估算过,我不吃不喝,不捏脚不洗头不跟女人谈情说爱,也要给这个社会打几十年的苦工,才能赚得到。有时我就想,这些钱,就算翁狗仔他爸能给他付得起首付,他又如何能养得起?!
翁狗仔在房贷的压力面前,依旧稳如泰山。没事的时候,常窝在家做宅男,吹空调,开着电脑打怪,或者描眉画眼。其实描眉画眼这个词一般用在女性身上,但用在他身上有过之而无不及。他喜欢打扮自己,就像那些准备出门约会的女人,不倒伤一下自己,都不好意思出去见人。有时我看得心烦,就怨自己那五十岁的老母,为什么当初没把我生得像他那样秀气,那么中性,以便能大阔步地赶上这个时代发展的潮流。只是,在报社内部远远落后潮流的不止我一人,他们也同样觉得,做记者的,这么阴不阴阳不阳,有损记者整体的形象,也会让人以为,做记者的跟做妓者的差不多。翁狗仔一听到这话,回来就恨恨地冲我发脾气,老子在外可受欢迎呢。老子就是交际花,老子就是妓者,那又怎么了?都是倚门卖笑的,谁比谁强多少?!这话听起来,出口成脏,又以老子自居,再显雄性本色。
说实话,以前每次看见他屁股像针似的扎在家里,我就感到不自在,替他心焦。我就说,还是去报社认真工作吧,不然房子有被银行收去的危险。
不料翁狗仔却对此听而不闻,被我逼急了,甚至反问我,你觉得在报社靠码字能发得了财吗?
我很明智地说,这个不可能。按照我们报社的财力,只能开个千字50元到80元不等。我们就是一个月含辛茹苦呕心沥血地码上个几万字,到手的也无非几十张百元大钞。
翁狗仔说,我以为你不知道,揣着聪明装糊涂呢。
不过,我还是觉得他不能这样堕落,依旧得劝他,多赚一分钱,总比没有好吧?!
翁狗仔对我冷冷一笑,谁说我就赚不了钱呢?!赚不了钱,我该喝西北风了。你看我喝过西北风吗?
现在我终于知道翁狗仔为什么没喝过西北风了。这让我有些嫉妒,像我们做社会新闻的,能不得抑郁症,能不被人揍就好了,现在哪里期望有人说好,还有人主动送钱?如今看来,翁狗仔哪怕被人揍上个无数次,揍个身残志不残,做狗仔也不是不值得。
翁狗仔还说,知道我为什么还要做狗仔吗,而不做什么别的仔吗?!
我摇摇头说,谁知道你打的是什么算盘?!
翁狗仔这才骄傲地一笑,像把我给看扁了,然后方说,这还不是因为娱乐场合给的红包大嘛?!其实跑其他场合,也多少有红包的,但相比较娱乐场合给的红包,它们都可以忽略不计。毕竟现在的孩子不光梦想着玩,梦想着成名成星,而且消费**超级强烈,拿父母的钱不当钱用,所以这些娱乐场合来钱也快,也就愿意花大钱,找人尽情忽悠,于是钱就来得更快。当然,它们给的红包也就水涨船高。
见我将信将疑,翁狗仔有点急了,信誓旦旦地保证,天地良心,我可没乱说,这也是有反面事实为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