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的时候,闲诗的眸光不自觉地下移,移到了桌边的抽屉之上。
这些个抽屉都配了锁,但都未上锁,大概放在里头的,并不是什么机密。
鬼使神差地,闲诗将手朝着几个抽屉的拉环伸了过去,只是想知道这里头大概放着什么,或者只是为了拉开这个动作,权当消遣,而没有其他目的。
哐当一下,又哐当一声。
一个一个的抽屉被闲诗拉开,又轻轻地合上,里头躺着的东西并没甚稀奇,但闲诗还是锲而不舍地没有放过任何一个抽屉。
当拉至右边最下的那个抽屉时,闲诗眼前一亮,之前的抽屉要么是空的,要么是置放着纸张、信封、笔砚之类的书房用品,但这个抽屉与之前的都不一样,里头的空间很大,却只静静地躺着一个瓷瓶。
这个白色青花瓷的瓷瓶看着十分眼熟,虽然质地不怎么样,但也漂亮得令人可以过目不忘。
闲诗颤抖着手将这个瓷瓶从抽屉中取了出来,放在眼前看了半饷,继而为了进一步确认,还拔开塞子闻了闻,确定里头装着的就是出自闲氏酒坊的蛇胆酒。
这蛇胆酒她虽然从来没有闻过,但是,她却知道闲志土在里头添加了哪些辅助的药材,对那些药材的味道,她还是极其敏感的。
这便是当初她送给繁星盗的蛇胆酒,如今为何会躺在朝塍的抽屉中?
是繁星盗在离开之前,将这瓶酒转送给了朝塍?
闲诗将蛇胆酒置放到了原来的位置,再关上抽屉,好像不曾被她动过一般,但她的心却纷乱不已。
莫名地,她的心里同时蹿出几件事情,譬如玉枕,譬如朝塍手腕上的伤疤,又譬如书籍上那熟悉的笔迹,还有这蛇胆酒。
太诡异了。
虽然朝塍与繁星盗是兄弟是朋友,但怎么跟繁星盗有关的事情都会与朝塍有关?
想着想着,闲诗心里突然生出一个荒唐的念头,这念头荒唐到她的心跳得更加紊乱,同时添加了深深的矛盾。
她既希望这个念头的内容是真的,又不相信是真的,但真正的答案,肯定不是她可以自行决定。
等待是煎熬的,尤其是当她等的不再是朝塍这个人,而是他的答案的时候,那过程更加煎熬。
夜越来越深,闲诗原先是站着等的,等站得累了,便坐着等,等坐着等也累了,她便躺到床上去等。
一整夜,她都睁着眼在等,心则一刻也不停歇地想着往事种种。
但是,直到夜的黑色渐渐消失,东方露出了鱼肚白,朝塍風尘仆仆的身影才匆匆地走了进来。
对上闲诗布满血丝的眼睛,朝塍有些愧疚地俯身抱了抱她,“昨晚没睡好?抱歉,爷的错。”
闲诗委屈地抿了抿唇,她何止没睡好呢,是一夜未眠。
望着朝塍那张烫金的眼罩,闲诗真想扑过去将它扯下来,看一看他的眼睛究竟是什么模样。
也许,只有看清了他眼睛的形状,她便能最终确定一件事。
但冲动归冲动,闲诗并没有做,若是他有心隐瞒,倒不如她自己去找答案。
朝塍抱了抱闲诗,大概是也极为疲累的缘故,并没有觉察出她的异常,而是拍了拍她的脸道,“爷先去沐浴,你别起来,等会再陪爷睡一会儿,没你爷睡不沉。”
闲诗默默地答应了,默默地等待着他离开,默默地等待他回来,满身清香地钻进她的被窝。
朝塍面色疲惫地抱着闲诗,只柔柔腻腻地唤了她几声曦儿,便合上眼睛睡了过去。
闲诗既心疼又心悸,心疼的是他一夜未眠,把自己搞得这般劳累,心悸的是,她怕那个猜测是真的。
盯着他的睡颜,闲诗感觉得出,熟睡中的朝塍对自己没有多少防备之心,若是这会儿她悄然揭开他的眼罩,恐怕也能顺利得逞,甚至可以不被他所知。
但最终,她再一次打消了这个念头。
在他回来之前,她恨不能立即飞奔到他面前,揭开他的眼罩看一看他的容颜,只有看清了他的容颜,一切真相似乎都会水落石出。
但等他回来了,毫不设防地躺在她的身边,她原先的那些念头却都退缩了,改变了。
大概一个多时辰之后,朝塍睁开眼睛醒了过来,惦记着早朝的时辰,便匆匆地穿起了衣裳。
闲诗盯着他的脊背,只等他全部穿就,终于冷声道,“给我一个繁星盗如今的住址。”
朝塍身躯猛地一僵,不等他转过身,闲诗又补充一句,“你们情同兄弟,我不信你不知道。”
沉默了一会儿,朝塍终究是缓缓转过身来,一双方才还温热无比的眼眸淬上了些冷意,沉声问道,“你要做什么?”
“只是突然想清清楚楚地知道他的下落。放心,我是你的太子妃,不会跟随他去。”
朝塍冷了声音道,“说实话。”
闲诗抿了抿唇,直视他的眸光,似笑非笑道,“想给他写封信,从此,真真一刀两断。”
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原先设想了无数遍的表白会变成此刻这番模样。
听着像是在表达对他的忠贞,可却是要与另外一个男人断绝关系的名义,这任由哪个男人听了受得了?
不知是为了试探,还是为了拿到地址,闲诗赤着脚下床,主动抱住了朝塍的脊背,放柔了声音道,“自欺欺人的话我不说,虽然他还没有没有从我心中离去,但我这心里,如今已经有你。你信吗?”
话落,闲诗清晰地感觉到,朝塍坚实的身躯剧烈的颤抖了一下。
与她设想中的不一样,此刻朝塍并没有与她面对面,而是背对着她,是以她除了感受到了他身躯的异样,看不到他的面部表情。
这表白的话终究是说出去了,但感觉却与原先的设想大相径庭,似乎很是冷场。
闲诗的心既纷乱又失落,正缓缓将双手松开,朝塍突然猛地转过身来,闷不吭声地将她打横抱起,直冲床榻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