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被故事吸引进去,非但认定景裕与齐欢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情绪也完全跟着齐欢的遭遇走,为她的等待与期盼牵肠挂肚,为她的伤心而伤心,为她的难过而难过,也为她在景家的隐忍与委曲求全而感到遗憾或愤恨。
甚至,情不自禁地,她居然将景裕当成了自己的亲生父亲,喜欢他,敬仰他,感动他,但也深深地懊恼他,深深地责怪他,懊恼他没有觉察到齐欢眉宇间肯定会显露出的忧愁,以及离开前的异常,责怪他明知自己的母亲是什么人,还将善良的妻子放在母亲身边……
听见景裕当年与齐欢如何恩爱时,闲诗顾盼神飞,听见两人分开或闹别扭时,闲诗担忧着急,听到两人为彼此牺牲许多时,闲诗热烈盈眶,听到母亲跳河赴死、景裕嚎叫痛哭时,闲诗泪流满面……
虽然从未见过母亲是何模样,但曾经听闲志土夸赞母亲的美貌与善良时,闲诗在心里总会偷偷认为,母亲与闲志土不配。
如今,她更加觉得母亲与闲志土不配,哪怕母亲在嫁给闲志土之前已经嫁人生子过,她仍觉得闲志土配不上母亲,或者说,两人根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齐欢只属于景裕,只属于景裕一个人,没了景裕,齐欢再不是齐欢,而如同行尸走肉。
景东柘的版本唯一与花流云不同的是,最后少了那些神奇色彩,没有所谓的七色激流,景裕也没有因为欢的死亡而跳河殉情,因为他上有老需要侍奉,下有他与齐欢的儿子需要教养长大。
整整两个时辰,景东柘靠在椅背上的身姿未动,故事讲完了之后,他缓缓睁开眼睛,在寝房里默默走了几步,像是还有什么心事想要道出,却不知如何启口。
片刻之后,在闲诗的关切眸光下,景东柘走到床前,像是被还有一段痛苦的往事牵绊住,沉声启口道,“在我十六岁那年,有一次暴雨,承欢河发了大水,河水汹涌,岸边无人敢近,但我爹却不顾我的阻拦,执意要去承欢河边。”
“因为那日正好又是娘的忌日,爹每年都会在忌日那天提着娘最爱吃的东西去娘投河的地方祭奠。爹不肯等雨停,或者等雨下得小一些了再出门,更不肯带我过去。”景东柘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道,“那时候我还不知道娘投河的地方在哪里,因为每当我问娘消失的地方在哪里,爹总是拒绝回答,也从不肯让我陪着他去一同祭奠娘,他总是说,我若是想娘,看看玉佩,或者在家祭奠就行,别跟在他身边,影响他与娘耳鬓厮磨说亲热话。”
“那日我劝阻不了爹,便赌气地任由他去,但等爹离开不久,我突然想起,爹这次出去,居然没有带上娘喜欢吃的食物。爹看着像个粗人,其实对女人的心思极细,这种事情绝对不会忘记。”
“望着屋外的雨越下越大,而爹出去的时候两手空空,连蓑衣也没有穿,我心里的不安越来越强烈,甚至还生出一种不详的预感。”
“幸亏老天有眼,暴雨虽然不断,但我居然还能依稀寻到爹留下的脚印,凭着爹留下的脚印,我感觉距离娘投河的地方越来越近。只是,等我看到爹身影的时候,正好看见他纵身跳进了承欢河中,雨雾蒙蒙迷人眼,但我看得很清楚,他是故意跳下去的,绝对不是不小心失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