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噢,我不光水性杨花,而且撒谎成性,你以为我的初次是给了你吗?错,大错特错!那晚我不过是装的,那血也不过是鸡血而已!今日既然都被你拆穿,我也不想再隐瞒下去,索性全部说开了好,让你彻底认识我这个人,从此桥归桥路归路,反正,无论你对我如何,我都不会只忠贞你一个人!”
一股脑儿说了这般多的话,红袖却不知道自己究竟说了什么,只知道说完之后脑袋一片空白,之前她还打算原谅景东柘,对那晚上的事既往不咎,但如今看来,根本不是她愿不愿意原谅他的问题,而是他们还能不能、该不该在一起的问题。
是信任两个字拉开他们原本亲密无间的距离,她不承认自己对他不够信任,却不得不肯定,他对自己的信任才是真真少得可怜。
难道非要将弘青彦找过来,让他亲口证明,她与他之间是清清白白的,景东柘才会相信?
想必,就算弘青彦亲口证实她的清白,景东柘也不会相信,因为他更相信弘素素。
念及弘素素,红袖的心便针扎般得疼痛一次,怎么可能呢?她此生第一次结交的姐妹,怎么会在她背后捅出这么大的一刀?
为何她从来都没有发现,弘素素对景东柘是有情意的?也许,是弘素素隐藏太深,也许,是她才掉以轻心了。
此时此刻,若是可以,弘素素很想亲口问一问弘素素,为何要这般对她,若是喜欢景东柘,大可以光明正大地告诉她,那么,她即便心里难受,也不会痛心疾首。
今日见到景东柘之前,她误以为景东柘背叛了自己,但见到他之后,又发现他没有背叛自己,而现在,却生出了强烈的错觉,是景东柘与弘素素一起背叛了她,至少,他们的心联合在了一起不是吗?
虽然红袖一眼都没有朝着景东柘看去,但景东柘仍旧站在她的床畔,一步也未曾移动。
景东柘双手紧紧地拽成拳头,千言万语,却不知道该如何说,红袖此刻气急攻心,他何尝不是?
横亘在他们之间的,究竟是事实还是误会,恐怕一下子已经说不清。
“你走吧,弘素素才是配得上你,最适合你的那个女人。只要你娶了她,将来两国必然不会再生干戈,秀城也会一直太平下去。”这些违心的话又控制不住地说了出来,红袖拉起棉被,将自己的整张脸盖住,她很想再痛痛快快地哭一场,但也要等景东柘离开之后,是以便强忍着,泪水一层又一层地润湿了棉被。
片刻之后,红袖既没有听见景东柘的任何话语,也没有听见他离开的声响。
两人便这般继续僵持着,直到景东柘突然一把掀开棉被,像头暴怒的野狼一般将她覆压而下。
“你——”惊骇的红袖来不及斥责,嘴唇已经被他猛地咬住,令她一点儿发声的机会都没有。
她以为他是要吻她,可嘴里嘴外的痛觉那般明显,这哪里是吻?分明是虐!这狠心的男人!
泪水从红袖的眼睛里夺眶而出,但无论她如何挣扎,换来的却是他更加凶狠的对待,衣破了,肤红了,泪洒了,心越来越痛。
景东柘一言不发,只是对她做着曾经做过无数次的亲密之事,但唯独这一次,红袖感觉不到丝毫亲密、快乐,除了痛,还是痛。
甚至,她有一种错觉,他这哪里是在爱她,分明是想用这种方式要她的命。
哭喊无济于事,挣扎更是无济于事,这一场身心背离的欢好持续的时间不长,却将红袖的身心伤害得千疮百孔、体无完肤。
最后的最后,当红袖的声音再也发不出来,泪水也几乎流干,景东柘穿上自己的衣裳,黑着脸扬长离去。
这是他对自己的惩罚与告别吗?但她究竟做错了什么?做错的明明是他!
爱,还是留在她的心底,但似乎,没有办法再继续下去。
时间一点一滴地无声流淌,无论是景东柘还是红袖,都需要各自的冷静,但几天过去,两人冷静之后的结果却截然不同。
弘素素已经独自一人返回红国,在她离开之前,景东柘没有再找过她,更没有去送她,而红袖更是没有去找她质问对质,相恋的两个人产生了极大的隔阂,谁也顾不得弘素素这个局外之人。
等景东柘决定忘记自己与红袖之间所有的不快,低声下去地请求她的原谅时,却又一次地找不到红袖。
但这一次,红袖并没有离开,或者躲起来没有让他找到,而是静静地躺在城主府的木棺里头,神态安详,毫无痛楚,像是之前什么恶劣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城主说,红袖死了,不是自尽,而是半夜不小心跌进了荷塘,淹死了。
景东柘浑身都在颤抖,包括他的发顶与脚指头,像尊石雕一般木然地站在棺木前,神色凄楚地望着里头的人儿,感觉那个像是沉睡中的女人对他而言根本就是一个陌生人。
怎么可能呢?那般年轻旺盛的一条生命,他还没有给予她足够的爱,没有娶她,跟她白头偕老,她怎么说走就走了?
是的,她的躯体暂时停留在这,但她的灵魂已经不知飘向了哪里,那个远去的灵魂,一定对他充满了哀怨与痛恨吧?
都怪他,都怪他,若非那晚他对她说了那么多伤人的话,还不顾她的抗议强占她,也许,她就不会半夜三更地睡不着觉,魂不守舍地掉进荷塘……
不知看着棺木中的女人多久,景东柘觉得自己就像是在噩梦之中一般,一动不想动,仿佛只要这样下去,一切就会回到最初,他与红袖没有吵架,没有生出任何隔阂……
直到城主命人将棺木盖合上,景东柘这才上前一步阻止,想要将红袖从里头抱起。
他不相信她就这么死了,一定还可以救,一定可以。
只是,城主没有给他再触碰到红袖的机会,一边让人拦着,一边劝慰道,“景少将,人死不能复生,节哀吧。”
因为红袖的事,景东柘几日几夜没有吃好睡好,此刻又突然遭受了如此灭顶的打击,顿时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干了一般,软绵绵地,若非咬牙强撑着,下一刻便会瘫倒在地,是以本来身强马壮的一个人,此刻竟然敌不过那些阻拦他的士兵,就连声音都柔弱得似能被一阵风吹走,“我只是想再抱一抱她。”
拥抱一个已经死去多时的人,虽然令人咋舌,但这样的请求并不会不符合情理,但城主却亲自拦住了他,坚定地摇了摇头,“红袖爱美,还是不要再破坏她的妆容了,看看即可。”
若是景东柘坚持,其实没有人能够阻拦他,但怔了怔,他还是轻易放弃了,棺材里的那个女人脸色那般苍白,气息全无,就算他能抱得到她,她就能活过来吗?
或许,红袖恨透了他,根本抗拒他的触碰。
“不,红袖她没有死,没有死,你们都在糊弄我。”
留下这一句,景东柘踉跄着步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灵堂。
当所有人都以为景东柘不会再出现的时候,他却在红袖下葬的时候出现了,不过,没有人看见他的身影,他就藏身在附近的一棵大树顶上,神情凄楚地、麻木地,看着那些人将他的红袖葬进了土里。
等众人散尽,墓碑前的火星燃尽,景东柘这才下了树,拖着僵硬的步伐,慢吞吞地朝着坟墓移去。
摸着墓碑上镌刻着的大字,眼泪噙满了景东柘的眼眶,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一个大男人,居然会具备那么多的眼泪,自从知道红袖死了之后,在没有人的地方,他都在无声无息地流着眼泪,怎么遏都遏制不住。
“袖儿,你回来。”
一遍遍地,景东柘哽咽地呼唤着,但深埋在地底下的红袖没有给他任何回音,直到身后传来匆匆的脚步声。
景东柘没有回头,却分辨出了来人的声音,一个是弘青彦,一个是弘素素。
对于女人,生平第一次,景东柘起了浓烈的杀心,猛地一回头,双眸迸射出狠辣的凶光,对着惨白着脸的弘素素,厌恶地大吼道,“你给我滚,若是再出现在我眼前,管你是谁,我都要了你的命给红袖陪葬!”
他是知道的,即便杀了弘素素,将她千刀万剐,也换不回红袖活着回来。
但面对这个间接害死红袖的女人,他恐怕永远都做不到心如止水,对她无怨无恨。
弘青彦满面悲恸,并没有因为景东柘如此怒吼自己的妹妹而感到不悦,而是以一种怒其不争的眼神瞪向她,道,“跪下!”
弘素素一脸抗拒,但对着两张悲恸万分的俊脸,还是不情不愿地跪了下去,嘴上却道,“跪就跪,但我没错,从来都是红袖对不起景大哥,而非我不对不住红袖。”
弘青彦俊眉一凝,他只从弘素素嘴里知晓,自己的妹妹爱上了景东柘,且趁着夜半却勾惑他,却不知其他名堂,闻言继续呵斥,“闭嘴!”
景东柘没有看向弘素素,但嘴里却冷冷道,“红袖哪里对不起你了?你给我说清楚。”
即便红袖已经不在,但在他心里,红袖永远都是他的女人,即便是一个死人,他也要竭力维护,容不得她人向她泼脏水。
弘素素看了眼弘青彦,犹豫了一下,道,“现在说那些又有何用?”
“说!”弘青彦与景东柘异口同声地厉声道。
弘素素再次被这两个男人弄得又气愤又嫉妒,忍不住道,“那晚夜半,我有事找红袖,准备翻窗而入,谁知,却看到她与哥哥你……”
弘青彦眉头凝得更紧,“看见什么?”
“看见……”弘素素想到那日看见听见的场景,不由地红了脸道,“看见你们两个一丝不挂地,正在亲热!”
这下,弘青彦与景东柘的脸色都十分难看,景东柘刹那信以为真,这种时候,弘青彦在场,他没法怀疑弘素素还会胡说八道,但他真的不敢相信,红袖真的会背着他与其他的男人那般亲热。
那晚离开红袖,他想了很多很多,想到红袖对他的大胆,却也想到红袖将最美好的第一次给了他,想到红袖嘴上放肆,但看着他的眼神,却充满真挚与专一,红袖控诉得对,他不该相信一个对他有企图的女人,而去怀疑他最爱的女人。
弘青彦稍稍一愣,似有些明白过来,瞪着弘素素问道,“你看清楚了那个与她亲热的男人是我?”
夜半三更,屋子里根本没有掌灯,弘素素所能看到的全靠月光,自然是没有看清楚那个男人。
弘素素与当晚一般,想当然地问,“不是你还有谁?”
弘青彦面色沉冷,“你还记得那是什么日子?”
“八月十三的样子。”
弘青彦看了一眼还在发怔的景东柘,心中的悲恸不由更胜,若非眼前这个人是自己的妹妹,他真想一个耳光打下去,“虽然我爱慕红袖,恨不能与她亲热,但在她与朝夕相处的那些日子中,我从未真正碰过她,如何与她亲热?还一丝不挂?”
闻言,弘素素愣了愣,似乎有些明白过来,脸色又瞬间转为苍白,摇着头道,“不,不可能的,不是你是谁?”
景东柘依旧没有看她,而是双手握拳,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哑声道,“是我。”
无论是他还是弘青彦,都明白为何弘素素会背叛与红袖的友情,因为一场天大的误会。
若是景东柘能料得如今,那晚他就是再想念红袖,也不会闯进弘青彦的地盘……
弘素素张大着嘴,俏脸惨白到不能惨白,原来,红袖还是原来她喜欢的那个红袖,但她已经不是原来那个红袖喜欢的素素……
“红袖……”
若是没有那场误会,她会将对景东柘爱深埋于心底,永远都不拿出来。
弘素素哽咽到无法出声,嚎啕大哭着,对着坟墓不断地磕头,鲜血渐渐地从她的额头渗出,但谁都没有阻止,没有怜惜她。
因为她即便磕破了头,也死不了,但红袖,却因为她想当然的误会,再也活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