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刘大爷的叮嘱,正则也不敢轻举妄动,只是让小明继续帮他打听,因为小明的学校离家很近,他不住校,所以厂里的动静比正则了解起来容易得多。
小明虽然很用心地打探,效果还是甚微。正则发现母亲越来越沉默了,他尽量每个星期都回来,这样母亲还不至于太孤单,他不知道自己不在家的时候,母亲是如何打发这漫长的时间,后来他见母亲又从木箱子里翻出了专业书来看,他周末回家吃完晚饭,母子俩便一人一张小书桌,各自看书学习,气氛温馨而平和,正则非常喜欢这宁静的时段,有时候母亲还会给他冲一杯香浓的“乐口福”放在桌上,湿润润的香气在灯光下袅袅上升,融进夜色里去。关于母亲的谣传慢慢地被他遗忘了,他的功课也开始进入了最紧张的时刻,在高考前的冲剌阶段,几乎有三个月,他都没能回去,学校还规定家长不得到校来探望。填志愿的那个周末,学校才允许学生回家商量,可母亲却正好出差不在家,他好不容易找到了她出差工厂的电话号码,把电话打到车间去,轰隆隆的噪音抢在母亲的回答前钻进了他的耳膜,那种情形下对话非常难以进行,母亲大声喊着告诉他根据他平时的成绩,退一个档次填志愿比较可靠,他把老师给他建议的几个学校讲给母亲听,母亲听后踌躇了一下就表示完全同意。放下电话,他的心隐隐地痛起来,他知道母亲短短的犹豫里包含着什么,那几个学校都离家很远,他想母亲一定不舍得他离开,可又不能拦着他的志向。他暗暗地掂量了许久,拿定主意,填了离县城最近的n市的大学。
正则从来没想到自己和母亲之间的关系会变得微妙起来,结婚后有一次跟杜若闲聊,才得知母亲第一次见到杜若,就不是太喜欢她,正则想或许是因为自己没有早一天把杜若带回家来的缘故。那时候俩人正在热恋,正则吻着她的秀发,呼吸着她身体里发出的淡淡香气,他恨不能马上把杜若带回家,可是杜若正色地警告他连她的存在都不许透露给他的家人,她是那样古怪——在这些事上,她说她是在跟他恋爱,而不是和他的母亲或者其他家人,她不想有压力,不想有负累,正则不明白为什么家人会给杜若产生压力,甚至于变成负累,可是她语气严肃,不像是在开玩笑,正则只好依了她。母亲见儿子迟迟不交女友,眼看着就奔三十了,不免有些着急,儿子虽然很优秀,可是态度决定一切,如果他对自己的事情都不积极,再好的条件也等于零。
那天母亲把一张照片递给正则,说是给他介绍的女朋友,逼着他约下相亲时间,这下正则才急了,他含糊地应付着母亲,偷偷打电话给杜若,以为她一定会乖乖缴械投降——他下意识里觉得这件事并不可怕,反倒能促使他和杜若的关系公开化正常化,从而早一日进入下一个环节,那就是他渴望已久的婚姻——他和杜若的婚姻。
杜若却半天不吱声,正则大气也不敢出,生怕漏掉了什么关键的回答。
支吾不过去了,杜若才哼哼唧唧地说:“你妈妈不会是那种……”她又停下了,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
“什么?哪种?”正则迫不急待地问道。
“我听说……守寡的母亲总是有点……我很害怕。”杜若实在说不出口,那两个字如今是多么流行,但用在正则的母亲身上总觉得有点说不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