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但是小励志接着一边哭一边说,我知道我穷、不聪明、不好看,所以我比别人都努力,我实在太害怕没有能力改变我家状况,没有能力让我父母过上好日子,有时候我宁愿替我姐姐去打工,胜过这里花着一家人的血汗钱承担这么大的压力。
里里叹了口气,蹲在她身边,轻声说,别哭了,一切都会好的,大家心里都黯然,围过来安慰她,她以前的种种不好此时一笔勾销。
我后来理解体会她,穷,且不美,并,没有上到好学校,这是在中国,而不是在《简爱》这种科幻小说里,现实从内到外都逼着人发疯。
小励志从那之后渐渐的爱笑了,后来,萧言来学校里看我,他知道这事儿后,给小励志买了一大袋桔子,萧言每次来都会给宿舍里的女生们买很多零食,但是那袋桔子是专门给小励志的,我曾无意提起过一个细节,有次萧言给大家买桔子,小励志狼吞虎咽的吃了好几个,还单独存起一个,直到桔子皮干了,才恋恋不舍的分了两天把这个桔子吃完。萧言却把这事儿记住了,他把桔子给小励志,还笑着说,你别生她们俩的气,她们俩都不懂事,从小就那样,尤其那个里里,特别不懂事,你别理她。小励志的脸一下红了,羞答答地说,没有,没有,里里说的对。
多年后,小励志我们再见面,她已经读到博士,成为一个大学的老师,挽着一个忠厚的男人,她向我坦诚,当年她曾经发了疯似的喜欢上萧言,常常为自己的不配暗自痛哭,所以有时候我在她眼里像个可恨的情敌。
那时候喜欢萧言的人实在很多。
资本女也是一个。里里真是很坏,总是给人起非常准确的外号。
资本女是北方女孩,但是有南方女孩的清灵秀雅,她总是提自己的家世,暗示自己有上海资本家血统。她每次都很痛心,说家里当年成分太高,父母受了牵连,累得她如今生活也平平。她显赫的身世主要是上海的姥爷家,我听了许久都没明白她伟大的姥爷到底是干什么的,听来应该是当年上海滩高级西餐厅的大厨吧,我觉得她的态度很稀奇,我们这一辈人的历史还没延展那么久,谁还没点牵牵绊绊的“成分”。这么说来,我依稀记起我的爷爷貌似还是解放前北京一个商会副会长,后来无非是怕受到新政府制裁,逃到了鹿城,可这样的人,在鹿城有很多。在那里,没人想到提这些这事儿,这些东西会牵连出太多恩怨是非,反倒不如静默不语。
而我们功利起来无非是想于自己有利的身家,所以既不觉得爷爷的历史有什么光彩,因为毕竟也不能帮我考大学和找工作,也不会觉得羞耻,虽然那时候我爸爸和我三个大爷受了很大牵连,据说又不让考大学,又得挨斗,还得下放农村。
但是资本女天天长吁短叹吹嘘这点家世,又激起了我的虚荣和自尊,我有意刺激她,但自己的成分看起来也不如资本女的成分高,就打算说里里的。
里里在的时候,我特意对她们说,里里的外公是上海滩的大亨,当时中国几乎半壁棉纺厂都是里里外公的,国外还有商号,里里的外婆是越剧女皇。里里听着,脸都红了,那女同学听了,呆了呆,讪讪地笑笑,讨好地对里里说,唉,看来咱们家里都是原来有钱人,现在沦落了,她可能想起了她在炼钢厂的爸和开小饭馆的妈了。后来,资本女在里里面前起码是不提上海资本家血统的事儿了。
里里很怪我,那有什么好说,都没见过的有钱祖上和我有屁关系,我还不是和我妈挤在一个小城市的小破房子里,你说这些干啥,真丢脸。
我笑嘻嘻搂着里里,那可不是,你外公给你外婆不是留了好几处房产么,这不还给你妈留了一套房子。里里沉默了一下子,说,你知道么,我外婆临终时候说,如果不是当年外公强暴了她,她怀上我妈,而外婆当时的丈夫,一个剧场小经理又被逼破产跳楼,外婆不得不带着前夫的孩子改嫁外公,她的人生不会这么惨。我过年去上海,我妈说的。
因为是与里里有关的人和事,我的心里轰隆一下。
我本来要认真提提里里爸的事儿,他现在在香港,没准都是大富豪了,里里要是能找到这个爸就什么都有了,现在去香港又很方便,但是我一句都不能说了。
反正有关家庭成分的游戏我们玩了一阵子,乐在其中。我们问蓝潇言的成分,潇言说姥爷是留美的学生,曾经做过清华的教授,温军说反正我们姥爷的成分不低,还在旧政府做过水利部长,萧言的这个成分让我很惊喜,着实向资本女炫耀过一阵子,以致资本女每次见了萧言都含情脉脉。
我们一个大学同学,觊觎资本女很久了,自称家里八辈贫农,得意洋洋,瞧这成分,根正苗红,他妈的,我没生了好年头,要是过去,考个屁大学,我直接我就保送了。我想要什么成分的女人不行啊,就那女人,他轻蔑又酸溜溜地,她得求着我来洗白她的资本家成分。
后来资本女在北京一家青春文学杂志社做编辑,写些春花雪月、白雪公主的东西,大龄,剩了好久,觊觎她的八辈贫农在一家外贸公司做药材进出口,生意做到了德国,娶了一个80后小演员,资本女知道了这个消息,还写了一篇伤感的东西,可歌可泣的回忆了当年他对她的暗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