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风吹过,带着不知名的清香,那不是玫瑰的季节,也不可能是那些柔软花瓣发出的味道,更像是青草、荆棘和藤蔓。主楼边上有巨大的玻璃花房,园丁很得意地带他们去看,里面种的都是热带花卉,其中要数兰花最多,各种颜色,各种奇异的形态,合在一起就像是维多利亚时代的热闹的印花图案,单看一株却又有种工笔花鸟画里的意境。
吃过早饭,他对她说:“出去走走吧。”
于是他们就出去散步,她走在前面,他在后面跟着,周围的景色让她想起某些小说里场景。她记起他说过,小姑娘应该读简奥斯丁,而非杰克伦敦传,她不禁想起他们的第一面,在那个湛蓝的游泳池边上,“iwouldratherbeashesthandust.”他曾这样对她说。
室外是法国式花园和连绵的绿色草场,湖泊点缀其间。这样的地方,春天正是最美的时候,人却是出奇的少。他们徒步出去,根本就没遇到过别的游客,就连开车也很少看到其他过路的车子。庄园里面也是一样的,一间又一间的屋子空无一人,陈设豪华,却又砖石冰冷,画里的人反要比画外的还多一点,
林薇本以为是淡季,所以游客少,后来才知道是陈效把这地方包圆儿了,除去庄园的工作人员,方圆几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仆人也看不到,但只要摇铃,就会有人立刻出现,问她:可有什么需要?腰身笔直,态度不卑不亢。她自嘲的想,在如此环境中一经熏陶,即使是她这样急躁市侩的城里人,似乎也变得高尚起来。她几乎忘记自己的过去,以及过去的自己,仿佛世界从来就是这样的,天很蓝,阳光和煦,每个人都很绅士。
她不禁去想,如果她没有那样一个低到尘埃里的出身,如果她生在一个正常的家庭,有一个负责任的父亲,一个慈爱的母亲,她的人生又会是怎样的?如此这般的演化有如电影,她很快得出结论,她不会是现在的她,也不会和陈效混在一起。他们就好像两个造化的怪物,彼此欣赏,谁也不嫌谁,既可以自相残杀,也能互添伤口。他们应该生活在一起,每一天都过得像没有明天,若有一天末日真的将临,世界就当从来没有过这两个人。
又过了几天,他们离开庄园,去斯特拉特福镇转了转。那个小镇上所有景点都是跟莎士比亚有关的——莎士比亚故居,莎士比亚母亲故居,莎士比亚女儿女婿故居……在林薇那嘲讽的眼睛里,那种地方也就跟鲁镇差不了多少,等到了莎士比亚老婆故居——安海瑟薇小屋时,两人都已经没有什么新鲜感了,林薇一个人进去去看了看,上到二楼,正对院子的凸窗开着,她走到窗边,看见陈效在下面抽烟,将手里的门票揉成纸团扔他。
陈效抬头,朝她皱眉,要笑不笑的样子。
林薇调皮起来,道:“奴家一时被风失手,误中官人,休怪!”
陈效嘴里嗤一声,歪着头对她笑。
“笑什么笑?”林薇嗔怪,“严肃点,你应该唱一喏,说不妨事,娘子请方便。”
他果然就不笑了,掐灭香烟,对她做了个手势,说:“下来。”
“干吗?”她问。
“回去了。”他回答,声音不高,却像是一道命令。
她很买账的跟着他走。
他却停下来,抓着她的胳膊要挟:“白天你念错台词,重念。”
“什么台词?”她已神魂颠倒,什么都不记得。
“在斯特拉特福念什么金瓶梅!”他教训她。
“那要念啥?你说念啥我就念啥,老爷。”她只是随口说说笑话,没想到他还记得。
“你自己想!”他把难题抛还给她。
“罗密欧,罗密欧,为什么你非得是罗密欧?”她把脑子里想到的第一句台词拿腔拿调的念出来,念完了就笑作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