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孩子”两字儿,潘泽明脑袋里的蜜蜂立刻变成数以万计的超级炮弹,把他脆弱的思维炸得片甲不留,他心惊肉跳地想到,刚才办事儿前,他们没做任何安全防范!孙美丽后面说啥,他一个字儿都没听见,他只觉得全身的血被谁抽干了似的,他从里到外完全真空了。
“泽明,反正,我可把自己完完整整地交给你了,你可得好好爱我……”孙美丽哭诉着做了一个深刻的总结之后,以惊天地动鬼神的目光锁定了他。
潘泽明无语,头皮阵阵发麻,他觉得他被这个女人套牢了,他这个自以为是的猎人掉进了猎物的陷阱里,后面会有怎样的麻烦?不行,他和陈莉夫唱妇随的目的可不是想节外生枝,他已经献身了,在这个过程中,他绝对是付出方而不是索取方,他现在顾不得自责,也顾不得接受良心什么的审判,他得先把合同签了。
想到这里,潘泽明悲壮地看着孙美丽,指了指合同,“合同签不成我没法好好爱你,你看……”
潘泽明说的是真话,想表达的意思就是想签合同,可孙美丽的思维顺势而下,“合同签成了你就娶我?”
潘泽明被逼到山穷水尽了,狠狠点了下头。潘泽明为自己感到羞耻,他高贵的头颅因卑贱的**而失去尊严,他想哭,可他只能笑,把合同递过去,指了指签字的地方,“签吧,我的卖身契,签了我才能买得起房子养得起老婆。”
孙美丽脸上红晕未消,媚惑地看了潘泽明一眼,等她把目光投到签字处时,脸上的笑意迅速收敛,一秒钟都不到,她就从恋爱状态中清醒成精明的商人,她甚至思路清晰地问他,“有我的分成?”
“当然,一切按规矩。”潘泽明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语气却努力保持轻松。
孙美丽满意地点了点头,拿起了笔。
眼看笔尖就戮到签字处了,潘泽明攒了一身劲儿等着欢呼,却见孙美丽把笔一扔,把合同一放,躺倒了!
“怎么不签了?”潘泽明急了。
“好累啊!”孙美丽拖腔拉调地说。
出力气的是他好不好?她有什么累的?潘泽明气不打一处来,可他不能功亏一篑,他凑过去,隔着被子给她按摩,她不肯,揭开被子趴在那里。潘泽明只能忍着当了一回按摩哥。
孙美丽心里舒服了,翻过身,拽丢丢地说:“拿笔来!”
潘泽明奉上,这次,她再没耍花样,笔下游龙走凤,签上了她的大名,又从枕子下面翻出公章来,盖上。
白纸黑字,印章醒目,潘泽明没来得及欢呼,就觉得双眼潮热,一股浊气窝在胸口,想吐吐不出来,想咽咽不下去,一眨眼,那两汪热泪藏不住,潸然而下……
陈莉,对不起。
潘泽明把合同合起,沉默地穿衣服。
“咦?你不至于高兴成这样吧?男儿有泪不轻弹呢,你怎么哭上了?想娶媳妇想傻了吧?”孙美丽扳过他的脸,自作多情而不自知。
“刚才我们领导的电话你也听到了,我先把合同交给他再说。你、你拖得太久了……”潘泽明的声音有些哽咽,他很想找地方痛痛快快地哭一场。
“好啦,不哭,去吧去吧,要乖噢。”孙美丽心疼他泪眼蒙蒙的样子,没再痴缠。
潘泽明穿戴好,提着合同出了门,关上门的那一刻,他感觉全身瘫软,倚在墙上无知无觉。
宾馆的走廊上铺着腥红的地毯,浮雕似的明纹图案饱经无数人的践踏,早已丧失了曾有的光鲜亮丽,看起来污浊不堪,空气里杂揉着陈腐的气息,每个紧闭的房间都似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圆形的水晶灯像一串吃惊的眼睛……
潘泽明憋闷地看着这一切时,一对男女互相搂抱着从对面的电梯里走了出来,男人喝了酒,走路七摇八晃,女人年轻漂亮,皱着眉头装着笑脸,一手搀扶着男人,一手捏着一张房卡。
“小丽,你得好好表现……”男人口齿不清地说。
女人没吭声,很不自在地看了潘泽明一眼。
陈莉!他老婆陈莉还和那个邱波在一起呢!也不知道那个混蛋趁他不在会不会欺负陈莉!
想到这儿,潘泽明跟被通了电似的,箭步如飞地往楼下冲,冲了几步想起电梯,又踅回来钻进电梯,手机响,是孙美丽打来的,他不想接,他心慌得不行,他突然就想,陈莉会不会和邱波已经……只想想,潘泽明都两眼发黑。
陈莉,牺牲我一个人就够了,你一定要好好的……
电梯慢成龟速,惶急的潘泽明在心中默默祈祷,他皱紧了眉头,憋了很久的眼泪还是夺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