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霜深方觉锦衾寒(2)
“是你?”朱成璧遽然起身,竭力压制住满心满肺突涌而来的不可置信与怒气,狠狠便欲掌掴朱祈祯,“竟然真的是你!”
朱祈祯屏住呼吸,只等朱成璧攉到他的面上,良久,却了无动静:“太后娘娘不恨侄儿么?”
朱成璧的面上看不出是何神情,不知是难以置信,还是痛恶与失望,她摇一摇头,目光在朱祈祯的面上逡巡不定,最后,深深凝在他似笑非笑的眼角,紧紧按住胸口:“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要去害萧竹筠?”
朱祈祯的神色平静如冰封的湖面,与他凌厉而咄咄逼人的语调大相径庭:“太后娘娘,您问为什么?您把侄儿在骁骑营一扔就是七年!侄儿初到骁骑营的时候,他们知道侄儿的姑母是宫里头盛宠的琳贵嫔娘娘,即便是远房,依旧是拉拢讨好、迎来送往。但是,他们很快就发现您对侄儿不闻不问、漠不关心,便轻视侄儿、冷落侄儿,侄儿一步步走得那样难,您可知道?敢问太后娘娘,您让侄儿韬光养晦,到底是真有谋算,还是假意敷衍?”
朱成璧冷冷一笑:“见惯众人的逢迎谄媚,到了门可罗雀、风光不再的时候,你自然会失意,会落寞。而萧竹筠风头正劲,又因为迎娶竹息而成为哀家的心腹,所以你才要痛下杀心。是哀家小瞧了你,本以为你能安分守己,可以好好磨一磨你的性子,方可挑起我朱氏一族的重担。没想到,哀家真的没想到,你挑起的,却是竹息与竹语一辈子的痛苦与遗憾。”
殿外,是银装素裹如玲珑琉璃的天地,一连几日的鹅毛大雪,将紫奥城的朱瓦都染得白若冰瓷,只可惜,一时的遮掩,自然并非代表一世的隐藏,即便能瞒得再好,也终有冰雪消融那一日。
朱祈祯怔怔看着窗外的雪景,如望见那一日,孙传宗将滚热的鲜血,一口一口呕在自己怀中,那样惨烈而凄绝的痛,是一辈子都无法忘却的印在心头的烙印:“如果我不争取,是不是一辈子看人眼色?是不是一辈子屈居人下?”
“机遇,自然是靠争取的。但是,以杀戮陷害为基础的机遇,用别人的性命与鲜血铺就的富贵前程,却根本走不稳。”
“太后娘娘,那么,您的富贵荣华,难道就没有拿了别人的血来筑就?您今时今日,地位无可匹敌,难道就不曾踩着旁人的肩膀往上攀爬?”
朱成璧紧紧握着手中的蹙金撒松花帕子,厉声道:“正是因为我伤了太多的人,我才不希望看到你步上我的后尘!我从未想过要放弃你,你等得了七年,为何不能再等下去?”
“太后娘娘!您有您的说辞,侄儿有侄儿的打算,七年的时间,不是谁都能耗得起。”
朱成璧后退一步,颓然地挥一挥手:“罢了,罢了,与你说再多,也是无用的。只是哀家还有一句话要问你,孙传宗为了保你,甘愿一死,你如今自己将秘密捅到哀家面前,到底所为何由?”
“太后娘娘,孙传宗是摄政王赐死的,侄儿对摄政王深以为恨……”朱祈祯敛衣下跪,叩首道,“愿祝太后娘娘一臂之力,架空摄政王,还政于太后娘娘与皇上!”
朱成璧的眸光,如冰锥砸在朱祈祯刚毅的脊背:“哀家还能信任你?”
“孙传宗死后,侄儿谏言摄政王,以他的品行,只能拖去乱葬岗!”朱祈祯死死咬住下唇,直至有鲜血渗出,“摄政王很满意侄儿的表现,势必会打消对侄儿的疑虑,那么,侄儿就会是太后娘娘安插在摄政王身边最好的细作!”
朱成璧沉默片刻,朱祈祯的话已然追至耳边:“若太后娘娘心存疑虑,或是对侄儿的行径深恶痛绝,那您大可赐侄儿一死!侄儿一条贱命,全凭太后娘娘掌控!”
“朱祈祯,摄政王掌控朝政,你有何把握能架空他的权力?”
“削其左膀,断其右臂,众叛亲离。”朱祈祯一字一顿,掷地有声,他再三叩首,一声又一声,如闷雷一般,“太后娘娘,侄儿请您好好想一想,摄政王占尽实权,下一步是什么?以帝王之权,却无帝王之名!得享人间繁华之百态,却无宗庙供奉之正名!太后娘娘对摄政王的了解,旁人无能及也!太后娘娘三思!”
朱成璧一个恍惚,仿佛看到过去二十四年的时光在眼前铺程展开,到底是为什么,要让自己与奕渮被逼到如此的境地?
桌案上细密吉祥的图案,落在朱成璧眼里,却是朵朵彼岸花,那样的灼人眼眸,朱成璧忽然想起,“彼岸花开开彼岸,花开叶落永不见”。
或许,自己与奕渮,是早已注定的命运。
然而,即便真是如此,朱成璧依然忍不下心,她出声道:“朱祈祯,再等一等,或许还会有转机。”
“太后娘娘!”
“你的事,哀家不会告诉任何人,竹息与竹语也不会知道,你便安安稳稳做你的兵部右侍郎。来日,假如哀家与摄政王真被逼上山头一斗,哀家绝不会手软。若你真能帮到哀家,哀家许你兵部尚书的职位,更准你为孙传宗平反昭雪。”
“太后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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