喷芳吐麝,一壁缓缓平转,有袭袭香氲在堂中弥荡萦纡。
朱成璧轻启朱唇,缓缓吐出几个字:“她谋害予泽,罪不可赦。”
奕渮握着朱成璧的手,柔声劝道:“即便这样,你怎的将陶夫人降为了肃宁府夫人?难道此事与她有所联系?周氏身处深宫,本就极难与陶夫人来往,更何况你也不喜欢陶夫人入宫,只怕她们要见一面比登天还难。我听宫人们私下里议论着,说你总是不待见皇后,此番陶夫人品阶下降,也有着这样一层缘故?”
朱成璧心里一酸,几乎要将小产的原因和盘托出,转眸却望见殿外桃李芳菲,心中的酸楚终究只化为轻轻一叹:“我是不喜欢朱柔则,看到她,总是想起舒贵妃。”
奕渮起身将朱成璧拥入怀中,吻一吻她光洁的额头,笑道:“皇后虽然不得你心意,但也不能明着给她吃挂落,到底宫人们的眼睛雪亮着,只怕这样传出去,叫外头的以为你们婆媳不和,就不好了。”
朱成璧斜斜靠在奕渮怀中,发鬓的一支双凤衔珠金步摇垂下的金串珠安静地卧在耳后,串珠的末尾有一颗红宝石,一开始还是冰冰凉凉的,时间久了,就温暖起来,仿佛与肌肤融为一体。
“你今日为何要偏帮着朱柔则?”朱成璧不依不饶道。
“也不是偏帮,只是我方才入宫,看见皇上与皇后在倚梅园里栽种梅树,春光那样好,偌大的园子里只有他们二人,皇后起身的时候,皇上见她额上有汗,握着帕子为她拭了。这样的情景,璧儿是否觉得眼熟?”
听着奕渮温柔安详的声音,朱成璧心中一动,抬眸看去,正对上奕渮乌黑的瞳仁,心下一暖:“温和从容,岁月静好。”
奕渮唇角轻扬,有温润的弧度,连带着青色的下巴都柔和起来:“所谓岁月静好,或许当如是作解。你就当我今日是怜惜小儿女情怀吧。”
朱成璧莞尔一笑,紧紧靠在奕渮怀里,怀中疏落的茶香在鼻息周围萦绕,叫人心安:“我明白你的意思,陶氏……且就当惩罚她几日,等到朱柔则有孕那一日,我再复了她的品阶便是。”
城南朱府后院,大捧大捧的梨花绽放如雪如云,临风叶动,响声悦耳,更有清甜的香气浮动,叫人身心舒然。
朱祈祯挥笔落墨,孙传宗在一侧静静看着,那八仙石桌上的四尺丹宣纸薄如蝉翼白如初雪,留下四言绝句:“一赋梨花筑梦奇,千枝万朵满竹篱。冰心雪魄芊芊立,大美无声百态宜。”
“‘冰心雪魄’这四个字最是绝妙。”木棉以缠臂金挽住长袖,轻轻接过狼毫毛笔,温婉笑道,“妾身不才,恐怕入不得大人的眼睛,不若让夫人先写一首。”
邱艺澄一怔,只能依言接过毛笔道:“木棉姐姐又何须推辞?你素来精通诗文,倒是显得本夫人一窍不通了。”
朱祈祯忙笑道:“无非是看着梨花开得好,随便吟诵几句罢了,咱们又不是文绉绉的书生,不必斟词酌句。”
邱艺澄闻言方含了一丝笑意,沉吟片刻,挥毫书写。
“二赋梨花淡月随,天真烂漫彩云追。小桃难比芙蓉玉,粉蝶怜香几度回。”朱祈祯抚掌一笑,“夫人写得很好。”
木棉浅浅一笑:“粉蝶怜香几度回,粉蝶醉心于梨香,好比夫人痴情于大人,妾身也颇为动容。”
邱艺澄微微一嗤:“木棉,到你了。”
“三赋梨花在水湄,青芜占尽好风吹。满头银钿插香雪,却教潘妃玉面垂。”孙传宗默然一叹,“能让潘妃这样姿容娇艳的女子垂下玉面,可不是梨花占尽天地秀色了?”
木棉缓缓搁下狼毫毛笔,似触动心事,须臾只道:“梨花占尽秀色,也不过一月的功夫就委落于地,潘妃倾城之姿,也终有一日会香消玉殒,各有各的可怜罢了。”
孙传宗淡然接过毛笔,凝神深思,片刻后写下:“四赋梨花恩义持,一生清白心自知。常依澹泊春光下,我愿相随久长时。”
“孙大人词句含酸啊。”邱艺澄扬眸一笑,“想必是有心上人了。”
孙传宗低咳一声:“附庸风雅罢了,夫人莫要取笑。”
木棉凝眸细看,不觉咦了一声道:“孙大人的字与我家大人真是极难分别……”
“当初传宗初到骁骑营,是我手把手教他练字的。”朱祈祯微微一笑,迎上孙传宗的眸光,坦然道,“所以才会这样相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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