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看长孙皇后,她贤德良慧,堪为古往今来贤后的典范呢。”
朱宜修又惊又惧,极力按住心头涌动不止的思绪,忽的又似有什么被点透一般,只绵软地笑着:“长姐素来聪慧,只怕后世人口中,这贤后的典范就是你了。”
朱柔则笑意极暖,四下里望一望:“予泽已经睡了吗?”
朱宜修微露歉意:“泽儿身子弱,每日都睡得早些。”
朱柔则闻言,面上似有一丝迟疑泊着,仿佛化开了春雾一般的迷蒙:“当初你怀着予泽的时候,皇上与母后为立后一事吵成那样,是否影响了你安胎?”
朱宜修神色平静如波澜不惊的湖面,内心里却涌起强烈的恨意与痛恶,她缓缓抬起手为朱柔则拢一拢耳畔的碎发,却觉得手臂如灌了铅似的沉重,但是,即便再沉重,却依旧是宁和笑道:“长姐不要多心,宜修本就身子弱,并非是因为立后一事。”朱宜修微笑合度,徐徐道,“皇上与长姐两情相悦,宜修也很高兴。”
朱柔则低低一叹:“我总觉得对不住你,怕你怨我。”
朱宜修拈着软罗帕子一点朱柔则的唇心,笑道:“从前在朱府,有什么好东西,长姐都会先让给我,长姐处处维护宜修,宜修心里感激,又怎会怨你?”
朱柔则闻言,方展颜笑道:“满宫里的人,唯有宜修你最与我亲密,我也最信任你。”
朱柔则离去后,朱宜修蓄着笑意的脸登时拉下来,一把抓过案上的玉轮便要掼到地上,想一想却又嗤的一笑,只拿来轻轻按着脸颊。
剪秋疑惑道:“娘娘笑什么?”
“本宫既是在笑皇后可怜,贵为国母还要巴巴地跑来试探我,也是在笑我自己可怜,人前那样温婉贤淑的娴贵妃,人后却是一副大发脾气的丑恶嘴脸。”朱宜修执着一面青鸾纹镜,细细查看自己,“倒不如拿着玉轮按一按脸颊,方才装得那样辛苦,只怕几年下去,除了微笑,本宫会不记得旁的神情是何种模样了。”
剪秋微一凝神,只道:“皇后再这样下去,迟早会镇住贤妃与德妃,到时候可就难对付了。”
“皇后不笨,只是心思单纯,只怕几年历练下来会大有长进。”剪秋小心觑着朱宜修凝重的神色,低低道,“娘娘可有什么法子?”
“荣宠、美貌、才情,她样样俱占,自然不需要多费什么心思。”朱宜修望向窗外,清风拂过,婆娑的树影剪落一地破碎的月光,如明镜,如玉璧,“皇后长进,贤妃与德妃自然也能长进。何况……皇后要看书,要学长孙氏,就让她学吧。本宫根本无需亲自出手,她是自寻死路。”
“娘娘的意思是?”
“唐太宗集权于一身、威加海内,他宠爱长孙氏,自然无人敢有非议,咱们大周可就复杂多了,摄政王与皇上公开分庭抗礼,皇后越是盛宠、越是贤淑,就显得贤妃与德妃更为浅薄可笑,你道苗从哲与甘循能忍下心来?”朱宜修淡淡一笑,月华流转中似覆上一层薄淡的秋霜,寒意侵人,“剪秋,你好好动一动心思,让满京城的人都盛赞皇上与皇后是如何相敬如宾、如何恩恩爱爱,传得越厉害越好。更何况,太后也能真正相信,在皇后心目中,除了皇上,再也容不得旁人,哪怕是亲姑姑。”
仪元殿,玄凌踱步而入,眉眼间有几分疲倦神色,却见礼贵人静静候在那里,不觉疑道:“怎么是你?”
礼贵人微一屈膝:“天气渐凉,皇上到了夜里仍要读书,嫔妾担忧龙体,特意拿了玫瑰花蕾熬了细米白粥,清淡暖胃,也是皇上从前喜爱的。”
玄凌眸光一滞:“以前你在御前侍奉,做事极其妥帖。”
礼贵人诚惶诚恐,只垂了眸子道:“嫔妾晋封宫嫔之后,也时时提点仪元殿的宫人与内监,做事三分留意、七分用心,把皇上伺候好,是她们的福气。”
玄凌点一点头,望着一身碧色盈盈的礼贵人,见她的双手白皙如玉润光泽,不觉笑道:“所谓‘手如柔荑,肤若凝脂’,形容你最是恰当。”
注:长孙皇后,小字观音婢,名不见载。隋右骁卫将军晟之女。八岁丧父,由舅父高士廉抚养,十三岁嫁李世民。武德元年册封秦王妃。武德末年竭力争取李渊后宫对李世民的支持,玄武门之变当天亲自勉慰诸将士。之后拜太子妃。李世民即位十三天即册封为皇后。在后位时,善于借古喻今,匡正李世民为政的失误,并保护忠正得力的大臣。先后为皇帝诞下三子四女。贞观十年崩。谥号文德皇后。上元元年,加谥号为文德圣皇后。李世民誉之为“嘉偶”“良佐”并筑层观望陵怀念。尝著有《女则》三十卷,尚有翰墨存世,今均佚。仅存《春游曲》一首。幼子即唐高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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