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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失了一算,但眼前这一番举动拿捏得很准,哀家就是因为看重她这一点,才会许诺立她为后。只是眼下的情景,纵然哀家心急如焚,也不能不一步步悠着来。”朱成璧瞥一眼竹语,徐徐道,“你亲自去一趟章德宫,告诉娴妃,好好养胎,旁的事情,哀家自会处理。”
待到竹语下去,朱成璧又对竹息道:“暗中告诉钦天监,朱柔则犯了星象相冲,同时危及哀家与徐妃的身子,必须远离京城,让钦天监以星象之说上奏哀家跟皇帝。”
竹息一愣,微一思索,已然明白过来:“朱大小姐星象相冲,危及徐妃,就是让前方的摄政王忧心焦虑,对鬲昆一战便会受到影响,更何况又危及太后,便是于大周国祚不利。如此一来,陶夫人若再动心思,便是不敬太后、不敬摄政王,更是将大周国祚视为儿戏,她不敢不从,只能让朱大小姐出阁,别无他法。”
朱成璧点一点头,眼风向远处的仪元殿一扫,已然带上了凌厉之色:“哀家要让皇帝知道,就算他如今是九五之尊,也不是想要什么就能有什么!立朱柔则为后,哀家决不允许!”
摄政王府,琼华轩,徐徽音虚弱地半倚半靠在红木雕花大床上,白玉莲纹饰的云纱帐悬于鎏金帐钩,长长的绦穗委落于地,那流苏纹丝不乱,捻着细细的银线,在一侧的珐琅鸿雁衔鱼灯明亮的烛火中,有清浅如池水一般的光泽流转。
这是摄政王正妃的寝殿,沉香木雕花开富贵苏绣屏风、梨花木镶珠贝宝座、玉勾连纹落地宫灯、金龟银鹤水纹香薰,华贵大气,布置得如同紫奥城里的宫宇,足见摄政王权倾朝野,府里的东西都是最佳之品。
然而,徐徽音的心,却日复一日在这琼华轩里沉寂下去,琼华轩,占得人间天上琼楼玉宇之妙境,览遍海北江南华品奇迹之精英,但于她而言,不过是锁住了一生的念想、禁断了一辈子的期望。
吕惠媛半跪在床头,不敢抬首,只望着红绒织锦地毯,地毯上饱满富丽的宝相花,掐着金银线织就,绚烂得如同开在周身,生机勃勃。然而,轩中弥漫着的沉沉的药味,却昭示着主人不复青春的韶华与安康。
“你怎么这样的糊涂!”徐徽音苍白的面容上皆是掩饰不住的怒色。
吕惠媛不愿屈服,梗着脖子道:“姐姐,您真的对王爷与太后之事视而不见?我心里实在忍受不住,我们姐妹俩是真心仰慕王爷才嫁入这摄政王府,偏偏太后成日里霸占着他,那我们又算什么?”
“所以,你才把这流言散得漫天都是?你也不怕太后怪罪?”
“姐姐,流言蜚语,最初是从宫里头传出来,我不过是添了把火,王府里人多口杂,自然会把姐姐的病跟这流言联系起来,府里不是宫里,府里传开了,京城里也就传得更热闹了,太后再怎么怪罪,也不会寻到咱们头上来。”
徐徽音厌弃地闭上眼睛:“不要再说了。”
吕惠媛面容哀戚道:“姐姐!我之前说过,姐姐好生养病,我会为咱们讨回公道!她朱成璧将感情玩弄于鼓掌之间,但她怎生知道,这对于我们,却是毕生不可多得的温暖!王爷糊涂,朱成璧不过是在利用他力保皇帝登基、为她们母子二人的江山护航,又哪里是真心对他?”
徐徽音幽幽叹气:“他们毕竟有那样长的过往,偏偏太后当年是嫁与先帝,这样二十年苦苦熬下来,王爷也很辛苦,更何况,以王爷对太后的深情,即便知道是被她利用,也是心甘情愿。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如今你闹成这样,王爷在前线怎能安下心来作战?”
吕惠媛一哂,讷讷道:“我没想到这一层。”
“我知道你满心里喜欢王爷,但王爷的心不在你我这里,又能如何?”
吕惠媛气馁道:“姐姐让我死心的话说过不下百回,但我吕惠媛偏偏不是这样的性子!姐姐心里的苦,日复一日地闷着忍着,如何能把身子养好?姐姐,我已经请好了大夫,姐姐好歹也听听大夫的。我知道你不想让自己的病扰了王爷、让王爷分心,但王爷不知姐姐背地里的好,也只会埋怨姐姐冷冰冰的不好亲近,你又何苦呢?”
徐徽音怔忪半晌,似是唏嘘亦似是感慨,眼角有晶莹的泪意:“我是何苦呢?当初,我知道他心里有别人,也闹过,也争过,这样稀里糊涂过了三年,才知道那个人是宫里头的宠妃,惊诧伤感之余,心才逐渐死了,才认命了,但又眼睁睁地看着你进府……”
吕惠媛触痛心肠,紧紧握住松罗帕子不语,只扬一扬脸,又扬一扬脸,将那泪光生生收进去。
“我的身子,我自己知道,一直就是不大好的,如今变成这样,只怕请大夫也不中用了,你好好抚养长宁,不要让她跟我们一样命苦。”
吕惠媛情急道:“姐姐也不怕晦气,怎的说出这样的话来!”
徐徽音微微摇一摇头,捂住吕惠媛的嘴道:“你待我,视如亲姐,我明白,好好过日子,不要闹,也不要争。”徐徽音疲倦地靠在床头,眸光微垂,“我乏了,你出去吧。”
琼华轩外,玉辉轻泻,万籁俱寂,冷风拂过,吕惠媛惊觉颊边的湿意,她举眸望向远处斗拱高檐的紫奥城,冷凝了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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