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梦回灯影蝉钗落(2)
关于朱成璧与奕渮的流言蜚语,逐渐在六宫里传出。后宫素来是流言碎语的集散之地,就仿佛是墙头蔓生的野草,风吹而摆,你搭着我,我碰了你,细细碎碎的闲话就肆无忌惮地传了起来,在风声的裹挟与晨露晚霜的滋润下,越发如同那初春的幼苗,蓬勃着展开,喜滋滋地向众人炫耀着,仿佛是占尽了天地间的精华,稍一疏忽,就能错过最点眼的绿意。
更何况,一个是前朝的宠妃、当今的皇太后,一个是先帝的幼弟、如今的摄政王,正是众人最喜闻乐见的小道消息,传得是越发离谱,甚至连玄凌的身世,都被质疑了起来。即便竹息里私下里训诫宫人,亦是不管用,就好比是那香炉里的死灰,你越按着闷着,热气呼呼的积聚,等到你松开手去查看,表面洇灭尽了的灰烬下方,那红彤彤的暗火正旺着呢!
颐宁宫,朱成璧狠狠瞪向竹息道:“出了这样大的事情,你还一味地瞒着,如今紫奥城里说书的都能提溜出一打来了!”
竹息又急又气,懊悔道:“太后娘娘息怒!奴婢本以为是几个宫人的以讹传讹,想着斥责她们一顿就能偃旗息鼓了,也不会叨扰了太后,谁知道反倒是越传越厉害,不过两三日的功夫,竟闹出了这样大的动静!”
朱成璧恼怒不已,狠狠一掌拍在红木茶案上,惊得那青花缠枝的茶盏“砰”的一跳,一旁的竹语忙道:“太后娘娘,仔细手疼啊!”
朱成璧怒极反笑:“手疼?哀家心里不知有多晦气呢!哀家不过这几日没去管束后宫而已,娴妃也是无用!竟由得她们胡闹到如此地步!敢散播哀家的谣言,当真是嫌命长么!”
竹息忙道:“太后,娴妃娘娘看顾着龙胎,也是无暇他顾,端妃更是个不愿管事的。这宫人们,自然是不敢背后诽谤、诋毁太后您的,只是传得这样沸反盈天,又描摹得如此伶俐,奴婢是担心……”
朱成璧冷冷扫她一眼:“担心什么?”
竹息踌躇片刻,垂了眸子道:“太后恕罪,奴婢不敢多嘴,只是这样的事情,若非真的有人泄露了出去,也不至于传成这样……”
朱成璧凝眸片刻,只从身侧的粉光彩花鸟纹兽耳花觚里攀过一只白梅轻轻一嗅,有清冷的幽香窜入肺腑,仿若是漏窗而入的一阵凉风,让人激灵灵一震。
朱成璧缓缓道:“说下去。”
竹息不敢迟疑,接口道:“奴婢已经彻查过流言的发源地,似乎是来自冷宫。”
竹语正端着一盏金骏眉,闻言一怔,脱口道:“怎么会?冷宫怎会知道这些?”
竹息忙道:“奴婢也是奇怪,所以继续追查了下去,直到发现,前些日子横死的凝脂与钱小仪是同乡……”
朱成璧一愣,镂金镶玳瑁的护甲在茶盏上“叮”的一碰,忖度着道:“难不成……”
竹息又道:“那钱小仪在冷宫里活了五年还好好的,奴婢也颇为疑惑,经过查验才发现,凝脂时时会送一些吃食、药物与衣物去冷宫,亦帮衬着钱小仪打点,所以钱小仪再怎么苦挨着,也不至于饿死或是冻死。奴婢不敢妄自猜测,但是那晚的事情,夏刌自是逃不了干系,那凝脂焉知会不会知情,偏偏她又死得蹊跷,是死无对证的了。”
朱成璧凝眸道:“你的意思是,凝脂把事情告诉了钱小仪?”
竹息道:“奴婢只是猜测,当初凝脂的事情就是一笔糊涂账,她到底是服毒自杀还是为人灭口,都是不得而知了。”
竹语觑一眼朱成璧愈发凝重的神色,小心翼翼道:“五年前,贺婉仪与钱小仪污蔑娘娘,被竹息姐姐揭发,偏偏那一日舒贵妃知晓此事,动了胎气早产,是而先帝对贺婉仪与钱小仪深恶痛绝,不惜打入冷宫以示惩戒,奴婢猜测,钱小仪若知晓那晚之事,必定会陷太后于不仁不义之地,也就不难解释为何流言纷扰最早是从冷宫附近传出的了。”
听竹语提起当年之事,朱成璧越发痛恶烦厌,冷冷剜一眼窗外絮絮而落的雪花:“果真如此,那钱小仪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竹息忙道:“太后娘娘的意思是?”
朱成璧遽然起身:“备轿,去冷宫!”
冷宫中,住着被废黜的嫔妃,殿阁宫院虽是壮阔幽深,但早已破败不堪、满目疮痍,更是荒草丛生、冷风绕梁。历朝历代,不计其数的嫔妃因为受不了被废后的凄惨生活,或是疯癫失常,或是悬梁自尽,所以六宫诸人,有不少都认为冷宫内积怨太深,阴气太重,轻易不肯涉足。
更有传闻,住的近的宫人,时常在幽深的夜晚,听到从冷宫内传出永无休止的哭泣呜咽和喊叫咒骂声,甚至有人声称在午夜时分见到飘忽的白衣幽魂在冷宫附近游荡,让人越发地对冷宫敬而远之。
轿撵出了上林苑,走到永巷尽头,冷宫渐渐显露于眼前,仓皇破败的气息无可避遁。
朱成璧扶着竹息的手缓缓出轿,扫一眼这破旧的宫宇,牌匾上的金粉红漆早已落尽,“冷宫”两个大字被蛛缠绕,仿佛是从逝去多年的史海沧桑里浮出。
冷宫前,一溜的跪着嬷嬷跟侍卫,想必是早已得到了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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