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1)
城东朱府,陌柳轩,朱宜修早早起身,唤过侍女剪秋道:“帮我挑件颜色轻柔的衣服来。”
“二小姐何必挑拣?就算你今日只着一件寝衣入宫,太后娘娘也不会放了你回来。”
朱宜修一愣,却是陶氏翩然入内,一身的樱紫色对襟绡沙孺衣并月白色水纹凌波裙裾甚为华丽,只是她年逾三十,这样的衣服太过娇艳,反倒衬得她的脸色略有几分颓然与苍白。
朱宜修暗暗冷笑,起身行礼:“夫人安好。”
陶氏见她恭谨温顺,越发气不打一处来,恨恨在一旁的梨木椅子上坐下,转身斥责剪秋道:“茶呢!没看见本夫人来了吗!”
朱宜修挥一挥手,让惶恐不安的剪秋下去,方盈然笑道:“夫人来这陌柳轩原来只是为了讨口茶吃,只可惜陌柳轩的清晨,从来奉不上热茶,倒不是下面的人轻慢,而是宜修习惯在清晨只抿一口凉茶,也好时时刻刻提醒自己人心轻贱、世态寒凉。”
朱宜修缓缓在陶氏对面坐定,淡淡道:“更何况,方才那一席话,夫人说错了,宜修今日奉旨入宫,自然是要准备妥帖,只着寝衣入宫,既是大不敬,更是将皇上与太后娘娘置于何种境地?夫人是想让天下臣民看我皇室的笑话,还是根本不把太后娘娘放在眼里?”
陶氏本想来奚落羞辱朱宜修一番,不想被一顿抢白,气得浑身乱颤,怒视朱宜修道:“尊卑有别,本夫人是你的嫡母,你不过是乡下贱婢生出来的庶女,竟敢言语犯上!”
“夫人这话又错了,尊卑当然有别,只不过不是夫人这道理,宜修庶出,但却得太后属意,将来便是皇后!你不过是太学礼官的嫡妻夫人,普通一介外命妇,并无遵封,若真要分个上下高低,夫人是否应该自矜身份?”朱宜修缓缓起身,居高临下迫使陶氏愈发恼恨的双眸,“宜修奉劝夫人一句,既然宜修还肯尊您一声‘夫人’,你也应该识了抬举。昔日太后娘娘归宁省亲,您曾说过一句话,‘宜修是庶出,不宜入宫为后’,不知今日宜修入宫,太后娘娘看到宜修,是否还会记得您的肆意凌辱,或许宜修可以提醒太后一番,也好让太后知道,父亲的嫡妻,是如何的口齿伶俐。”
陶氏闻得她提起旧事,那恼恨的神色瞬间成了且惊且惧,脸色是越发的青白交加,却又辩驳不得,恨恨甩了帕子起身:“朱宜修!你别得意!满京城里的人都知道朱家的嫡出女儿朱柔则,是如何的冰肌玉骨、玲珑剔透,你呢,不过就是明珠身边的一颗鱼目!”
“姐姐已经订婚给了抚远将军之子,难不成还能入宫为后?夫人若有这逸致闲情,不如好好陪一陪姐姐,两年后,姐姐去了边陲,宜修真是担心,夫人会食则难咽、寝则难眠。”朱宜修的目光冰冷如寒冬腊月覆了冰霜的溪涧,日色如金,闪着夺目的粼光,逼人眼眸。
陶氏目光如剑,在朱宜修身上利利一转:“你的母亲,能生出你这样的女儿,倒真是稀奇,昔年我还愿意给你们母女一点好日子过,如今看来,是我仁善了。”语毕,她恨恨离去,再不多言。
剪秋守在屋外,见陶氏怒气冲冲离去,忙抢进几步,一把扶住朱宜修,低低劝道:“小姐何必惹着大夫人不快呢?”
朱宜修淡淡一笑:“她再不快又能如何?我已是钦点的未来皇后,她若敢苛待于我,太后必不会轻恕了她!”
见剪秋垂眸深思,朱宜修道:“将床头柜子里那一只榆皮箱子捧来。”
剪秋一愣,眼中似有薄雾弥漫,低低唤道:“小姐。”
朱宜修横她一眼:“罗嗦什么,取来便是。”
不过是一只极普通、毫不起眼的榆皮箱子,箱子的棱角早已被磨得光滑,那一把玲珑的铜锁亦是光滑如璧,几能照进人影,想必是被一次又一次地抚摸过。
朱宜修缓缓开了箱子,里面不过是几件寻常的物品,光秃秃的一根柳树枝条,色彩几乎颓尽的风筝,薄得几乎能撕裂的纸船,还有几封薄薄的信笺。
朱宜修缓缓抚着那一根柳树枝条,沉沉叹息:“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母亲是父亲幼时在乡下居住时的青梅竹马,彼此喜欢,少年时的情意,让父亲许诺下娶母亲为妻,然而,母亲是那样的卑微,一纸许诺,真真是如此的轻如鹅毛。陌柳轩,是母亲对年少时的最美好回忆,父亲离乡赴京,母亲便一定是站在陌头柳树下,痴痴相望的。”
剪秋忍住眼角欲夺眶而出的泪意:“小姐,若夫人在天有灵,小姐今时今日,必定是让夫人倍感骄傲自豪的。”
朱宜修的双眸紧紧扣在信笺上那个“妻”字上,如果这个许诺成真,自己便是朱府嫡出的小姐,而不是抬不起头的庶女。
&n...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