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兵赵勇很早就开始绕着他走了,所有想要复仇的雄心壮志早就被累累伤痕磨平,说什么也不敢再来挑战。有一回赵白城实在是憋得快要发疯,堵住两人暴揍一顿,结果却发现自己濒临失控,用尽全力才能停下手来。
他能感觉到它们在体内咆哮嘶吼,千方百计地引诱着自己完成最后一步。
那次赵白城吐了很久,他开始无比清楚地意识到,如果继续放任下去,自己将会变成什么样的怪物。于是他只有上山,依靠捕猎野兽来缓解那种嗜血**。山洞里的那杆火铳早就锈成了废铁,套子和捕兽夹成了他最常用的工具。就在半个月前,他只凭双脚撵上了一只黑背老麂。老麂被刺丛刮破了些许表皮,而正是流出的那一丁点血液,让远在山脊下方的赵白城嗅到了异样。
不够大,不够危险,也不够满足,这是赵白城对于猎兽生活的全部概括。或许真的如宁老大曾说的那样,随着伐木区域日渐推移,大牲口都进了深山,他从未有过能称得上惊喜的发现。
帮宁老五打下手很无聊,赵白城在绝大多数的时候只能充当旁观者,更别说是操刀上阵了。那家伙大概是听了宁老大的吩咐,连碰都不肯让他碰放血条一下,倒是常在酒醉时躺上后座呼呼大睡,让赵白城屁股下面垫两块木板,开着农用车回家。
农用车不算难开,赵白城被教了一下午就学会。但他觉得,杀猪会更容易。
回想着宁老五白天下刀的动作,赵白城有点心烦意乱,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偷进哪家人的猪圈里,也去宰上一宰。等到回过神来,他不禁好笑。都说宁家兄弟是杀胚,可到底还是收钱才杀,自己倒好,不但不要钱,还打算偷着去杀。
这他***算个什么事?
暗骂了一句宁老五的口头禅,赵白城刚打算掉头回宁家,远远看到几个人叼着忽明忽暗的烟头走了过来。
“姓宁的不是什么善茬,一会儿骗到场子里,事情做得漂亮点。”其中一人粗声开口。
“等他翻了脸,直接砍残就行。”另一个人冷冷答话。
赵白城一听姓宁的,又不是善茬,便知多半就是宁老五。当下转过身来,一把扯开裤腰带,冲着路边放水。他信口胡诌出来撒尿,这下倒算是得偿所愿。
那几人见是个半大小子,都没在意,大步流星卷着一阵风过去了。赵白城盯着他们的背影,等了片刻,才向刑家跑去。
他知道宁老五没找到自己绝不会走,却不曾想到了邢家门口,醉醺醺的宁老五已经在跟那几个家伙称兄道弟,点上了对方敬来的烟。
“狗剩,狗剩!过来过来!”宁老五见了他大力招手,“这是你大娘的亲弟弟,赶紧叫叔……老子有点喝多了,是不是叫叔来着?”
“你就是狗剩?”宁老五身前一人转过头来,刀条脸,鹰钩鼻,目光炯炯,极薄的嘴唇正微微扯起,大概算是个笑容,“我听说过你,你很有本事,比小兵小勇他们强多了。我叫胡彪,你叫我彪叔就行。”
这个名字并不陌生,胡金花常挂在嘴边当做靠山。赵白城这才知道坐大牢的胡彪放出来了,咧嘴笑笑,依言叫了一声,跟着扯了下宁老五,“五叔,我肚子痛,想回家。”
“肚子痛?一会找个茅坑,去蹲下就好了。”宁老五全然没注意到他的眼神,兴高采烈比了个摇骰子的动作,“我去玩两把,你小子要是嫌没劲,就在老邢家睡觉等我回来!”
“又要赌钱啊,你开车不?”赵白城心中大急,却不动声色。
靠跑着回牯牛村报信的话,等救兵赶来,恐怕宁老五早就已经被砍成了烂西瓜。要是农用车不被开走,倒还有机会。
“地方不近,还是开车去吧!”胡彪接了话,拍了拍宁老五,显得极为亲热,“老五,我可是知道你在这边就巴巴地跑来了。咱们兄弟这么多年没见,今天一定得好好叙叙旧,玩个痛快。”
宁老五大笑,刚摸出车钥匙,却被赵白城一把拉住。
另外几人都微微变色,唯独胡彪仍带着笑容,眯着眼望向赵白城,“怎么,狗剩还有事?”
“肚子好像好点了,我也去玩,一会帮五叔数钱。我先去管邢大爷要点纸啊,省的要拉了没有用的!”赵白城急急忙忙跑进院子。
胡彪眉宇间刚刚凝聚起来的阴鸷一点点消散,再不看赵白城半眼,嘴里却道:“好小子,你咋知道你五叔能赢?”
等赵白城出来,宁老五兴冲冲地发动农用车,载上了众人。胡彪坐了副驾驶位置,一路上跟他说说笑笑。赵白城则在后座上,被三条大汉夹在当中,嘴里哼着小调,凝视前方的眼神却是完全冰冷的。
那些虫子,又开始不安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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