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永远无用的建议。”颜溪这样说道,孙行远看着她气呼呼的模样,只是笑。
“雨停了,我要走了。”颜溪起身,对孙行远说道,“你不要再跟着我了。”
孙行远也站起來:“那王妃想去哪里?”
“你很烦啊。”被人管,尤其还是被不应该的人管,颜溪很不乐意,哪怕或许对方是在关心她。
“别跟着我啊,再跟着我,我们就连朋友都不是了。”颜溪说完之后,就拔腿往亭子外走去了,孙行远则倚在亭台柱子上,看着跑得比兔子还急的女子摇头失笑,他环着胸,看了看远处高远的天空,似笑非笑地转身,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了。
一袭黑衣的男子在隐蔽的树林里行走着,他沒有走大道,他已经很少出现在人群之中了,因为面具的缘故很容易被人家注意,多年的黑暗跋涉,他已经不大能自如地周转在人们的注视之中了,他在树林的深处,很隐蔽很隐蔽的地方扎了一个茅草屋,他的娱乐活动也已经沒有以前那么多了,他现在最常做的事情就是看看书,有时候会捡來几个碗,放上水,每个碗里面的水都不同,他就拿一根棒子,在那里敲打着碗壁,听着伴随着手的敲打,一声声传來的乐音,虽然音难免敲得不是很准,但是那质朴的声音传到耳朵里的时候,犹如天籁般婉转动听,外面偶尔传來几声鸟鸣,叮叮轻轻敲打的声音就与鸟鸣声融成了一体,好像遥相呼应似的,有着格外和谐的旋律与韵调。
在这样一个时候,戴着面具会很难受,感觉身处牢笼,被束缚了一样,于是脸上的面具就应声落地,被随意地丢到了一旁,脸上还是闷闷的,极不舒服,再伸手,撕掉了那一层千疮百孔,看得人头皮发麻的人皮,一张因为常年得不到光照的俊美脸孔就苍白地显露了出來。
那张爬满疤痕的人皮是他自己制作的,其实很粗糙的一件成品,但足以忽悠住别人,因为任何一个人都不大能盯着一张恶心的脸望那么久,就算有那样强大的忍耐力好了,可是这不是比赛,比谁更能发现漏洞,而是人与人之间正常的交往,不会有人无礼地盯着一张残缺的脸看那么久的,他越坦荡,越沒有人会那么注视,这点,屡试不爽。
他现在的日子,过得就像是清修一样,很少有大悲大喜的时候,这样的日子很无聊,很寂寞,他本來就不是一个如何甘于寂寞的人,沒有文人雅士那样高洁的情操,他只是一个普通人,有着普通的喜怒哀乐,想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想和她生儿育女,想和她一起白头偕老,做世间所有平凡普通夫妻中的一对,在儿女承欢膝下,子孙满堂的欢笑声中,牵着她的手一起死去,那样的日子,才是他想要的,才是他认为的永恒。
而这样的山间小筑,看似清雅脱俗,可是,那是逼出來的风骨。如果有选择,他从來都不会想像这样一个人,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听乐音,一个人看花看鸟,一个人给自己讲故事。毕竟,人不是生來就享受孤独的,更何况有过那样绚烂,那样热烈,那样美好的尘世生活后,孤独,就如同毒药一般,在每个夜深人静的旧梦中,不断地啃噬着他的肉身与灵魂。
可是这样的状态,他终其一生,都无法再改变,他只能,永远地这样孤独下去。
他有时候,想过自尽,可是又好像有什么东西牵绊在心里面,明明知道那不该是再牵绊了的,可若要就那么放弃掉的话,好像又有点不舍,有时候,刀已经架到了脖子上,可就是,无法横下心來。
总会在他坚定信念,决心就那么奔赴黄泉的时候,有那么一个声音蹦出來,活着,活着,活着……
那是谁的声音,他比谁都要清楚,那个声音很清脆,很甜软,就像是枝头开着的浅色花朵,被风颤动出微甜的幽香,有时候那个声音是笑着的,在他耳边说,活着,活着,活着就有希望,有时候那个声音是带着哭声的,好像充满了乞求,充满了无助,在求着他,活着,活着……
生亦惑,死亦惑,尤物惑人忘不得。人非木石皆有情,不如不遇倾城色。
只有在回忆往昔的时候,才是快乐的,好像一下子回到了从前,好像所有的一切,从來都沒有发生改变,可是当从往昔中回神过來的时候,寂寞,又那样密不透风地笼罩着他,抬眼看到的,是茫茫四野,是幻雾飘渺,是他不想要,但却无法排遣掉的虚空,无孔不入,周而复始。
你知道那样思念一个人的滋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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