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煞还有些把握不准,只说要想一想,把公公叫到一边,问:“这四个月来,丽贵人有没有侍寝?”
公公低头想一想,道:“似乎没有。自皇上病来,是几个美人侍寝最多。”
罗煞微微颔首,不是天阑帝的孩子又怎样呢?
罗煞是在报复。
罗煞转一转头,望向大殿深处的天阑帝,很快拿定了一个主意,笑意浮起在脸颊上,和颜悦色道:“这是好事啊!皇上才刚醒了,随我进去请安吧,顺便好好恭贺一下皇上。”
月嫔摸一摸鬓边的珠花,理一理衣襟,悄声问罗煞:“公主,臣妾的装束不失仪吧。”
罗煞笑吟吟道:“很好。你看我呢?”
此时罗煞长发几乎委地,因刚才要出来,才随意挽着,她奉承着赔笑:“公主怎样装扮也是天姿国色。”
罗煞将她带至天阑帝面前。月嫔久未面圣,不免有些紧张且拘束。
天阑帝打量她几眼,疑惑的看着罗煞,问:“她是谁?”
此言一出,月嫔的神情明显一滞,张口结舌。
罗煞忙笑着圆场道:“皇上政务繁忙,如今又龙体欠安,难免精神短些。这是月嫔,特意来向皇上请安的。”
天阑帝“哦哦”两声,忽然道:“从前有个史美人……”
月嫔喜出望外道:“正是臣妾,不想皇上还记得。从前皇上最喜爱臣妾的鼻子了。”
天阑帝想一想道:“是么?似乎有些不太像了。”又问:“你来请安么?朕有些乏了,你先跪安吧。”
罗煞见天阑帝厌倦得很,又有打发月嫔的意思,忙道:“月嫔许久未见圣上了,磕一磕头吧。”
月嫔见机,忙跪下磕头道:“臣妾恭请皇上圣体安康,恭喜皇上。”
天阑帝方才生了大气,犹在气头上,忽然听得月嫔贸然道喜,难免不豫,道:“朕何喜之有?”
月嫔见问,忙忙含笑答道:“恭喜皇上。臣妾宫中的丽贵人怀有龙胎已经三个月了。这两日害喜得厉害,太医刚刚诊脉确定了,千真万确的。”
这样一说,天阑帝自然欢喜,一时间神色大好,一连声笑道:“赏!赏!传旨下去,丽贵人进从五品良娣,月嫔进从四品顺仪,再赏所有宫人三月的俸禄。”
天阑帝喜不自禁,连连向罗煞道:“宫中数年未得子嗣的消息了,不想还有今日!”
罗煞含笑道:“贺喜皇上,有子嗣的喜讯,可见皇上的身体就要万安了。宫中已有数年不闻新生儿啼哭,待来日小皇子出生,一定要好好晋封丽良娣,再大赏六宫才是。”
天阑帝大喜,即刻就要撑着身体披衣起身去看望丽良娣。
罗煞忙拦下道:“皇上要去看丽良娣什么日子不成呢?偏要挑在这时候。不如好好将养着,待身子好些再去。”指一指窗外:“可要下雨了呢。”
天阑帝拍一拍手道:“瞧朕欢喜过头了。”
罗煞含笑提醒道:“皇上别欢喜得忘了,嫔妃怀有子嗣,该在‘彤史’上好好注上一笔才是呢,这可是要紧的事。”
天阑帝笑道:“多亏昭蒂公主提醒,这是自然的。叫人取‘彤史’来,朕也看一看,是哪一日宠幸的丽良娣。”
不过一炷香功夫,公公捧了“彤史”来,天阑帝喜滋滋道:“朕亲自来添这一笔。”
罗煞冷眼瞧着他欢喜的神情,便也陪着微笑。她心中已经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天阑帝接下来的表情。
只见天阑帝飞快翻了几页,手势越来越凝滞,几乎要僵在了那里,心里霎时雪亮透彻。果然他的神情渐渐冷寂下去,冷寂到和方才一样了,一个字一个字问向新封的史顺仪道:“你说——她怀了多久的身孕?”
史顺仪见天阑帝骤然变色,尚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那笑容僵在唇边,只得带了喜悦的声音道:“回禀皇上,丽良娣有孕三个月了。”
“三个月?!”天阑帝的声音中似包含了万钧雷霆之怒,“哗啦”一声把“彤史”劈头盖脸砸到史顺仪脸上,喝道:“你说她怀孕三月,可是朕足足有四个月不曾召幸她了!你说!她这孩子是从哪里来的?!”
长远的天际深处传来轰隆的雷声,寒凉的雨水从檐间哗哗抽落,似无数把利刃直插大地之腹,仿佛也在宣泄着无尽的愤恨,无尽的帝王之怒。
罗煞唇角的笑意越来越浓,适可而止地化作一声惊呼:“皇上——”
天阑帝铁青到失去人色的脸上泛起妖艳而凄厉的酡红,似一点如血欲泣的残阳,艳到可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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