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直坠下去。
罗煞心中大是惊恐,害怕到双目紧闭,暗道:“我命休矣!”
罗煞落地却不甚痛,只是不敢睁开眼睛,觉得额上一凉一热,却是谁的呼吸,淡淡的拂着,像这个季节乍寒还暖的晨风。
静静无声,有落花掉在衣襟上的轻软。罗煞偷偷睁眼,迎面却见到一双乌黑的瞳仁,温润如墨玉,含着轻轻浅浅的笑。
罗煞没有转开头,因为只在那一瞬间,她在那双瞳仁里看到了自己的脸孔。罗煞第一次,在别人的目光里看见自己,竟也移不开视线,只看着别人眼中的自己。
视线微微一动,瞥见蓝齐洛如被春风的面容,双瞳含笑凝视着她,这才想到她原是落在了他怀里。心里一慌,忙跳下地来,窘得恨不得能找个地洞钻下去,声如细蚊:“多谢蓝公子。”
蓝齐洛呵呵笑道:“现下怎么羞了?刚才不是不怕么?还如女中豪杰一般。”
罗煞深垂臻首,低声道:“本公主并不知蓝公子喜欢悄无声息站在人后。”
蓝齐洛朗声道:“这是怪本公子了。”伸手扶罗煞一把:“本是无意过来的。走到附近忆及那日公主的琴声,特意又让人取了琴来,希望能遇见公主,再让小可聆听雅奏。”说着随手递一把古琴递给罗煞,通体洁白,隐约可见琴身上若有若无的丝丝浅紫色暗纹,好一把古琴!
罗煞接过:“不知公子想听什么?”
“挑喜欢的便可。”
罗煞静下心神,信手拈了一套《柳初新》来弹:
东郊向晓星杓亚。报帝里、春来也。柳抬烟眼,花匀露脸,渐觉绿娇红姹。妆点层台芳榭。运神功、丹青无价。
别有尧阶试罢。新郎君、成行如画。杏园风细,桃花浪暖,竞喜羽迁鳞化。遍九陌、相将游冶。骤香尘、宝鞍骄马。
《柳初新》原是歌赞春庭美景,盛世太平的,曲调极明快的,蓝齐洛听了果然欢喜,嘴角含着笑意道:“杏园风细?又是杏,你很喜欢杏花么?”
罗煞抬头望着那一树芳菲道:“杏花盛开时晶莹剔透,含苞时稍透浅红。不似桃花的艳丽,又不似寒梅的清冷,温润如娇羞少女,很是和婉。”
蓝齐洛的目光在罗煞身上停留片刻:“人如花,花亦如人。只有品性和婉的人才会喜欢品性和婉的花。”
罗煞微一沉吟:“可是我不敢喜欢杏花。”
“哦?”蓝齐洛的眼睑一扬,兴味盎然地问:“说来听听。”
“杏花虽美好,可是结出的杏子极酸,杏仁更是苦涩。若是为人做事皆是开头很好而结局潦倒,又有何意义呢?不如松柏,终年青翠,无花无果也就罢了。”
蓝齐洛双眉挑起:“真……从未听过这样的见解,真是新鲜别致。”
罗煞含笑道:“我胡言乱语,让公子见笑了。但愿公子听了这一曲,再别吓唬我即可。”
蓝齐洛抚掌大笑:“今日原是我唐突了。我有两本曲谱,明日午后拿来与公主一同鉴赏。望公主一定前来。”
他的笑容如此美妙,像那一道划破流云浓雾凌于满园春色之上的耀目金光,竟教罗煞不能拒绝。
罗煞怔了怔,婉声道:“恭敬不如从命。”
罗煞走开两步,想起一事,又回转身去道:“有一事相求,请公子应允。”
“公主请讲。”
“我私自与你见面已属不妥,还请勿让人知晓,以免坏了各自清誉。”
“哦,既是清誉,又有谁能坏得了呢?”
罗煞摇头道:“公子有所不知。我与你光明磊落,虽说‘事无不可对人言’,但后宫之内人多口杂,众口铄金,终是徒惹是非。”
蓝齐洛眉头微皱,口中却极爽快地答应了。
听见他答应,罗煞在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带着烟云回到杏雪殿。
回到宫中还早,见一宫的内监宫女满院子地忙着给花树浇灌、松土。罗煞不由得笑道:“梨花才绽了花骨朵儿,你们就急着催它开花了。”
桦溪满脸笑容地走上来道:“公主,今日可有喜事呢!堂前的两株海棠绽了好几个花苞。”
罗煞欢喜道:“果真么?我刚才只顾着往里走,也没仔细看,是该一同去瞧瞧。”宫人们都年轻,罗煞这么一提,谁不是爱热闹的,一齐拥着走到堂外。
果然碧绿枝叶间有几星花蕾红艳,似胭脂点点初染,望之绰约如处子。尚未开花,却幽香隐隐扑鼻。
罗煞笑道:“前人《群芳谱》中记载:海棠有四品。即西府海棠、垂丝海棠、木瓜海棠和贴梗海棠。海棠花开虽然娇艳动人,但一般的海棠花无香味,只有这西府海棠既香且艳,是海棠中的上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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