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众人齐刷刷让开了道路,围着我绕成了一个圈圈,腾出一片战场。
谢大叔与我碰面之后,二话不说,举起拳头朝着我的左腮便是一击。这一拳挨得牙齿都快掉了出来,我捂着痛处,半弯下腰,哽咽不断。
谢大叔额头上青筋外露,抬起的拳头战栗不停,面如烈日,声若雷霆:“我的女儿都快要死了,你居然还能说出那种没心没肺的话?她妈妈说你两句,你竟然还敢顶嘴?你是不是小看我们两口子是在大街上卖板面的?你是不是小看我是一个蹬三轮车的?我告诉你,我虽然只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庄稼人,但是,就算我丢了这条老命,也不会让你糟蹋我的女儿。”
谢大叔举起双拳撞向了我的肩头,我的身子一沉,又一脚踢中了我的腹部。我倒翻在地后,上来便是一顿狂踹。
我们这一代的父辈,都是经过三年饥荒,十年文革,吃过大锅饭,住过大厂房,先唱东方红,再唱春天的故事,一路过来的。他们那一辈憨厚朴实,都是老老实实的庄稼人,并没有这样的霸气,谢大叔今天这是怎么了?像达摩附体似的。
谢大叔一边使着无影脚,一边发挥狮吼功:“你这个畜生东西欺负了我的女儿还想赖帐,那有这么便宜的事?我要上法院告你,我要让你蹲监狱。”
我没敢还手,也不能还手,只能忍着。用双手护住头部后,视线有意无意地瞅向了名正和常有理,名正面皮僵硬,莫不关心地说:“看我干嘛?自个忍着吧!”
“谢大叔,你别打了!照这样打下去,会把他打死的。”潘天凤在一旁手心冒汗,双眼发直,急得直跺脚,想挨又不敢挨上来,惊慌地叫道。
常有理无动于衷地说:“我和名正还在这里呢,放心,死不了,等打得差不多了再说。”
狂揍了有两三分钟,估计着谢大叔年纪大打累了,停下来时已经是大汗淋漓,气喘吁吁。话说,劳动人民的拳脚真硬,这顿打挨得我浑身都疼。
潘天凤借机走近两步,双眉紧锁,目光一凝,深表歉意:“叔,你消消气,那些话他也是一时激动乱讲的,不能算数的。”
谢大叔瞅都没瞅潘天凤一眼,指着我的脸,继续大骂道:“还说什么我家楠楠是在讹你,我问你,你有车吗?有房吗?有存款吗?你身上有什么东西,值得我的女儿拿自己的命来讹你?你说啊?”
我的左脸一直贴着地板,听到这话后,昂起了头,便有了要反驳的意思,而且还挺理直气壮:“我指的‘讹’不是讹钱,是讹人!讹人!讹人!如果她没有心脏病,她早嫁到市里住楼房去了,会选择我吗?她根本就不爱我?我为什么要对她负这个责?”
潘天凤快速蹲下身,抡起胳膊照着我的右脸便是一个通天彻地的巴掌,都快哭了出来:“还敢嘴犟,你想坐牢吗?”
便在这时,文静蓦地拉开了病房的门,脸上挂满了喜悦,激动地喊道:“楠楠醒了,楠楠醒了……”
谢瓜瓜,名正,常有理簇拥着谢大叔向病房里疾步而去。
潘天凤将我从地上扶了起来,刚站直时眼前还出现了短暂的晕眩,我踉跄着步子,也向病房走了去。
楠楠安逸地躺在病房上,眼睛微睁,面皮稍有血色,嘴边罩着氧气罩,旁边挂着点滴。
楠楠妈坐在旁边的板凳上,喜极而泣,谢大叔蹲下身子,挨在楠楠的脑袋边,老泪纵横。
谢瓜瓜,文静,名正,常有理围在床边,用期盼的眼神注视着楠楠,不语。
楠楠将左手迟钝地从被窝里掏了出来,吃力地捏住了氧气罩向鼻梁上移了一寸的距离,之后,用柔和的目光扫了大伙一眼,露出了一丝浅浅的笑意。
“爸爸——妈妈——姐姐——”楠楠依次沉重而深情地呼唤了亲人的名字,深深舒了口气,声音低哑而虚弱,“浪浪没有逼迫我,我是自愿的,跟法院、监狱什么的没有关系。在我们结合之前,我完全可以告诉他我有心脏病的事,但是我没有。现在我躺在医院,无论他负不负这个责任,他都没有错,我也不会怪他。”
话罢,两滴冷泪从楠楠的眼角边滚了下来,之后,楠楠温柔地微笑了一下,再之后,又温柔地微笑了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