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我告诉她把碗筷再用清水洗一遍,然后按照我说的拿到屋子里来。
等一切准备好,我用黄纸画了一张符放在手心,念着,“噎苏里哈犇那斛儿塔,切切西,砧蛮耶!”然后快速地把符放入水中,一道闪光,那符就在水中消失不见了。
孙表姐和何萍都看傻了,张大了嘴,只剩下喘气了。
我开始吩咐孙表姐,“你们家里祖辈开始算,知道名字的都给我报上来,你家和你夫家的都要。还有最近十里八乡新死的,你姑娘认识的都要,快去办来。”
她一听,就跑出去招呼表姐夫,两个人又都跑进屋。一唱一搭的报起了名字。每报一个名字,我就把手松开一下,看筷子要倒就扶住了,一直把家里所有死去先人的名字报完,那筷子依然没有立住的意思。我皱紧了眉头,“再报!最近四临八乡的有没有新死的人,还有,我要他们的生辰八字!”
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说“有倒是有,不过我们也不都认识啊!”
“那就快出去找人问,我这还拿着筷子呢,快去,越快越好。”
“哎!”两个人答应着从屋子里跑了出去。
我实在是无聊,看了看何萍,她用手扶着露露,一动也不敢动。
“何萍,你不用一直扶着,她不倒下就行,你去给我弄点水喝,我口渴。”
“哦,好吧!”她站起来走了出去,不一会拿了一瓶水进来,“你喝吧,萌姐这筷子真的会立住吗?”
“那就要看叫没叫到那个人的名字,如果叫到了,筷子一定会立住。”我一边喝水一边解释给她听。
“看样子,不是家里人,难道是外头的?怎么会缠上这孩子呢!”
“有时候,事情会很巧合的,我们是猜不出来的,只有问那个鬼魂了。”
“你问鬼魂的时候我们用不用出去啊?是不是很吓人?”
我哈哈笑着,“鬼魂的样子你们是看不到的,不过有一点,就是没事别插话,会惹祸上身的。”
正说着,见那两个人从外面回来了,表姐夫跑了一脸的汗。“师傅啊,有三个,一个是邻村的何老五,前天才死。还有一个是我们村的杨树成,上个月死的。”
“那第三个呢?”我问。
“第三个是邻村的乔新,是个孩子,二十岁时就得病死了。死的时候埋到了后山,还从我家门口过去呢,当时我们都在门口看热闹,都说那孩子年纪轻轻死了可惜。”
“就是这个!”我想起我见到的那个年轻的面孔。
“乔新!”我对着筷子叫。然后慢慢地松开了手,那筷子晃了一下,竟然奇迹般地立住了。
“立住了!”表姐夫的嗓门,吓得表姐一哆嗦。何萍紧张的躲在了表姐夫的身后,也忘了去扶露露了。
我松了手,感到一阵轻松,终于不用扶着了。
我一伸手,对表姐说,“生辰八字,这个乔新的。”
“哦,哦。”孙表姐忙从兜里拿出了一张字条,我一看上面记着很清楚。乔新的八字在最后一个,于是我拿了一张纸,把八字抄下来,放入了第二个碗中,又用极快的速度把筷子往里面一插。第二个筷子又立住了。
“乔新,你为什么要把露露的魂魄带走呢?”我柔声问道,我觉着这个孩子应该不是恶鬼。
“我二十岁就死了,我得的是一种血液病,一直以来我就知道我与别的孩子不同,我不能跑,不能跳,也不能摔倒。
我一直知道我活不长的,所以我一点也不抱怨我的生命太短,也许我应该有这样的命运吧!
同村的象我这么大的男孩子都结婚了,我也一直想找到我自己的新娘,可是父母提都没有提,我知道自己没希望了。
我死的那天,天气阴沉沉的,我一点也不喜欢。他们给我穿衣服,把我放棺材我都知道,我一点也没有悲伤,好像伤心痛苦是很遥远的事。我只有一个遗憾,就是我没有自己的新娘。
我出殡那天,钉棺材的人偷懒,钉的时候不用力,所以棺材并没有钉死。这也好,我可以看到外面来送我的人,有我的父母,还有我的弟弟。当时我看到他们都在哭,妈妈哭得晕过去好几次。我是注定要死的,为什么还哭得那么伤心啊。我从缝隙中向外面看,就看到她了。她当时穿着一条粉红色的裙子,脸白白的,一头长发飘散着,美极了。当时我就发誓,我一定要娶她为妻。
我从坟地里跑出来,我来见她。她好美,就站在月光下,我走过去,对她说,你好美,我想要你做我的新娘。
她就咯咯地笑着问我从哪里来,我好喜欢她,就告诉她我从坟墓里来,我是仰慕她的鬼魂,我没有说谎。
我问她愿意不愿意和我一起走,她说如果是人就不走,如果是鬼魂就和我一起走。我好高兴,就牵了她的手,带着她走了。”
坏了,我一听就知道坏了,露露是自己同意和他走的,虽然当时可能是开玩笑,或者是觉得好玩,但是对方是鬼啊,鬼可是把什么都当真的。
没办法,商量一下吧,于是我又柔声地问,“乔新,你们在一起了吗?你是鬼,她是人,你们是不能在一起的,你会害死她的。”
“不,她喜欢我,我们在一起很开心,我做了鬼,不担心自己的病了,她每天都和我在一起。”
“这个不行的,你看她的父母,他们就这一个女儿,如果她死了,他们怎么办?你放了露露吧!”我又软语求着他。
“不,他们是坏人,他们找了很多人来,想要拆散我们,我不能和露露分开。你也是坏人,你想来的时候我就知道,可是你的法力比别人高,我没法拦住你。”
“那你知道我法力高,你就看在我的面子上放了露露,我一定让她父母给你多烧纸钱,再给你烧个老婆好不好?”我还是商量着他。
“不,那是骗人的,一个纸人我不要,我只要露露,我只喜欢她。”
“好,既然这样,我就不客气了,我只要把筷子放倒,你就永远的回不了家了,你也永远不能和露露在一起了。”
“不,不要,我不会让你得惩的,你们这些坏人,为什么一定要拆散我们,我们是真心相爱的。”
我把事情简单地和表姐夫妇说了一遍,孙表姐早就泣不成声,表姐夫也是咳声叹气。
“这个事并不是乔新的错,他当时对露露没有说谎,露露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她答应了,这就不好办。因为鬼魂是重承诺的,一旦有人骗他们,后果会很严重。”
“那现在怎么办?”表姐夫问我。
“这样,我们是不占理的一方,我不能把这个孩子的魂魄怎么样,如果我搬不倒筷子,你们就帮我搬,如果都搬不倒,那就是唯一的办法了。”
我咽了口唾沫,这话实在不好说出口。“什么办法?”何萍也凑过来问我。
“唯一的办法就是问问露露,如果她同意和乔新在一起,那就是结个阴婚,在露露死后给他们合葬。否则,露露的命谁也救不回来,还闹一个没名没分。我就是这个意见,你们商量看看。”
一时之间,屋子里静得出奇,谁也不说话。
我见没人说话,就只好走过去搬那碗里立着的筷子,可是我用了吃奶的劲,那筷子既不折断,也不倒下。我只好让表姐夫去搬,他力气要比我大的多,依然没有搬倒。没办法,何萍和表姐两个人一起去搬,也是无功而返。最后,都放弃了。
何萍说,“萌萌,为什么不让老仙家帮你搬?他们一定能搬动的。”
“那是不可以的,仙家可以对付恶鬼,这种事他们不会做的,损阴德的。”
我见大家还不出声,只好叹了口气,“你们自己商量吧,商量完了,我会告诉乔新,暂时放了露露,让她与你们再享受最后的天伦之乐。现在看来,这个事情是无法挽回的了。
我背着手,走到了院子里,看着对面的山,心情十分复杂。也许,只是不经意间的一个注视,一个回眸,可能就是一段解不开的缘分。露露可能忘记了那从门前走过的棺材,可能忘记了自己的亲人,一个随便的允诺,就是生命的终结。但是对于其它人呢?我只能叹着气,默默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