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扬偏了下身子,只觉得左肩一阵火辣辣的痛,身子晃了一晃,退后一步,勉强扶住了茶几才稳住身形。贾琏,贾蓉和贾琛见状,急忙跑了过来,两个小的眼里还泛着泪光,一副欲哭不哭的样子,更是惹人怜惜。裴扬深深吸了几口气,总算感觉好了点。转身对三个孩子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又命令小厮们看好王氏,便到院子里前去接旨。王子腾虽然并非贾珍,但是亦有官阶在身,门口院子里王家的仆从更是站了一地,万万没有不出面的道理。王子腾到底有几分理智,看了看贾珍那被鞭子抽破的衣裳和那道分明的血迹,不免有些忐忑,只希望来传旨的太监与自己有旧,到底隐瞒一二才好。
两人整了整衣衫,缓步来到院中。看到前来传旨的内侍,王子腾不由眼前一黑。来人正是大明宫内相杜仲,肃渊帝的心腹,最是无欲无求,在朝臣中也颇有口碑。杜仲能侍奉御前,自然是个眼尖的,立马看到了裴扬身上的血迹,在白色织锦金线团纹的衣服上尤为显眼。联想到刚在院中隐约看到正堂的动静,又瞥了眼一脸严肃的王子腾,果然发现他的袖口有些不对劲,隐约露出了一小截,形状有些像条鞭子,倒和贾珍衣服上的破处对的上号。那几位跟着贾珍出来的小公子也是一脸愤愤,看向王子腾的目光尤为不善。杜仲心中盘算一二,已有了几分猜测,这王子腾委实太过嚣张,为人也确有些霸道了。
杜仲心中已经思绪万千,面上却丝毫不显,只含笑看着贾珍摆好香炉,做好迎接圣旨的准备,方打开圣旨,洋洋洒洒地念了一番,先是表彰贾珍治家有道,谦逊严谨,颇有世家风范;又免了贾政官职,只令他在自家好生反省。裴扬跪接圣旨,面上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皇帝果然圣明,竟赶在此时传旨,分明是知道了贾家的动静,也听闻王子腾打上门来,唯恐耳听为虚,不知实情,方才命内侍一探究竟。王子腾却是如遭雷击,自己今日带人强闯宁国府,可是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行踪,本是想威吓贾家一众人等,让贾珍和贾氏一族不敢轻举妄动,却不料贾珍如此硬气,非但没达成给妹妹妹夫撑腰的目的,只怕还招了上头的忌讳,不由暗自盘算着如何圆过此局方好。杜仲冷眼看着王子腾颇有些气愤懊恼的神色,又见贾珍虽有些惊讶,却很快平静下来,不免有些赞许。虽说贾珍文不成,武不就,十足地纨绔,掌管宁国府和贾氏一族才不至令君上猜疑,唯恐军权旁落;又借着整顿荣府的契机,换下了国公府的牌匾,实在是个聪明人。要知道,肃渊帝虽然宠爱老臣,方允许他们虽降级袭爵,却依旧挂着国公府的牌子不予追究,到底也放在了心上,一见到贾珍如此知情识趣,自然很是欣赏。此外,他虽因怜悯老臣,念在贾代善临终的份上给了贾政一个六品的实缺,却不料贾政实在不堪重用,无论才能人品交际均是惨不忍睹,只靠着家族的荫庇,方才不曾被辞退,如今正好有了现成的理由撸了他的职位,何乐不为?
“劳烦杜大人亲至,实在惶恐。不如在下陪大人去花厅一坐,如今正院实在忙乱不堪,只怕委屈了大人,还请大人见谅。”待撤了香案,复命人往贾政那里走一趟,裴扬就便杜仲寒暄起来。杜仲本就得了肃渊帝的意思,只笑着道:“咱家难得走一趟,威烈将军竟连正厅也不让咱家进,这可说不过去了。”“大人这可是折煞在下了,不过就是些家务事没料理干净,倒让您见笑了。”裴扬态度舒缓自然,许是因为往日的观念,裴扬对待这些宫里的内侍态度和对待常人没有什么差别,让一向能够揣摩心思的杜仲觉得很是舒服。
“将军大人还是宣一下太医吧,咱家这才瞧见将军大人竟是受伤了。”杜公公肃了肃神情,眼睛不经意地瞟了瞟王子腾。“哈哈,不过小伤而已,方才想要动动拳脚的时候反倒让自己受了伤,真是惭愧。”裴扬不动声色,言笑晏晏,把准备的尺头塞进杜公公的衣袖里,杜公公也不客气,直接收下了,干脆地就往正厅里而去。
“这是怎么回事情?”杜仲刚进入正厅,看到主位的桌椅倒在了地上,旁边是破碎的瓷器,一边的小厮正紧紧盯着一身狼狈的王夫人以及两个锁得严严实实的箱子,不禁眉头一皱,转身向贾珍发问。王子腾正欲插话,只见一旁抽抽噎噎的贾琛抢先一步,大声哭喊:“有人欺负我哥哥。”脸蛋哭得通红,小手还指向了王子腾,倒惹得贾蓉也绷不住了,两个小的哭作了一团,就连素来亲近的贾琏也劝不住了。“大人,幼妹和犬子年幼不懂事,还请不要见怪。”裴扬连忙接过话头,道,“说来也是下官治家不严,闹出了些许事端,如今正请王大人接了他妹子回去,好歹正一正贾家的风气”杜仲笑了笑,想到街坊包揽诉讼的传言,不再追问,只喝了盏茶便回去了。
等到杜仲离开,王子腾的先前的气势已矮了五分。裴扬似笑非笑地看着王子腾,拿出了贾政亲笔所写的休书,打开了那两口箱子的借据。王子腾虽然仗着权势,从不把这些事情放在心上,但是既是在御前挂了号,王氏被休已经是无可挽回了,更何况还有把柄在人家手中呢。最后他几乎咬牙切齿,带着王氏告辞。“王大人,等会我会命人把王氏当初的嫁妆送回王家。王大人可要仔细对着,免得出了什么差错,大家脸上都不好看。”不顾王子腾黑漆般的面容,裴扬端茶送客。王子腾一行人将将离去,贾琏,贾蓉他们便急忙吩咐管家去拿帖子找太医来。
裴扬此时才觉得左肩的伤口有些黏腻,看到贾琛和贾蓉的眼眶又红了起来,只笑道:“哭什么,蓉儿,你可是个男子汉,是我们东府的继承人。妹妹也别着急,哥哥这只是小伤,看着有些吓人罢了,并不严重的。”恰逢贾琏进了里屋,裴扬便将他叫至跟前,方神情严肃道:“今日不过告诉你们两件事情,一件就是只要行得正,咱们就不怕什么。咱们两府虽说不如旧日,但是依旧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可以欺负的。另外一件就是若是不想被他人欺负,自己也应该有实打实的本事才行。”贾琏和贾蓉都听住了,良久才肃然应是。
“杨管家,放出消息,今日急怒攻心,需要静养,这些日子就不见客了。至于这其中的缘由,想必管家必然清楚。”裴扬送走了太医,才对管家交代道。老管家是看着贾珍长大的,在心里把贾珍看成自己的孩子一般,心中极为心疼,暗忖这王子腾也太目中无人了点。裴扬挥了挥手让他退下,又命贾琏,贾蓉回书房温书习字,顺便思考一下今日的事情。她刚才处理伤口的时候,真是钻心地疼,直到现在还不能动弹,只好卧床休息。古代的医疗条件可不比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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