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这个小内监,兰芽并不认识。只见身量比双宝又高些,气度更多一分娴雅雍容,便知当是年纪身份都比双宝、双寿这一辈更高一阶的。
倒是陈桐倚摇着扇子过来咬耳朵:“你认得他吗?他是司大人贴身伺候的,叫初礼。”
兰芽盯陈桐倚一眼。这家伙看似不正经,不过却的确是消息灵通的。
陈桐倚晃晃脑袋:“大人身边的四个,名以‘礼义忠信’。”
礼义忠信,呵,凭他也配!
兰芽掩住轻蔑,亲下台阶,向初礼一抱拳:“小公公辛苦了。小公公先回,奴婢更衣便去。”
兰芽“奴婢”之词一出,门内的三人都是一愣。
初礼一甩廛尾,清静点头:“公子径去更衣,奴婢在此等候。”
兰芽走进门去,迎向那三人惊愕目光,只淡淡说:“你们三位也请回吧。”
秦直碧隐忍不发,陈桐倚不好多言,虎子却按捺不住了,一把攥住兰芽手臂:“你方才,自称什么?”
兰芽用眼尾余光扫了一眼垂首肃立的初礼,淡然说:“我等自然都是大人的奴婢。”
“兰伢子!”虎子不可置信。
“你回吧。”兰芽抬眸,平静无波。
若是从前,她自己也不敢置信。可是此时,已无半点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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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芽在后堂再小心将束身布条再勒紧些,将发也散了重新束起,不再是孩童用的总角,而是总于头顶,用木簪束住,外面再加了乌纱网巾。
望向镜中,还是玉面少年,这才深吸口气,随初礼行去。
初礼却没带兰芽至“观鱼台”,而是到了“半月溪”。雅致园林,因院中一弯碧水形似半月而得名。花木亭台俱小巧而别致。
初礼将兰芽让至屋里,只躬身指着书案,说:“请兰公子先行作画,奴婢这便去请大人来。”
“画什么?”兰芽问。
“大人说,请公子将那晚在教坊司的见闻都画下来吧。”
兰芽忍不住冷笑:“那夜那样多人,那样大的地方,又是那般繁杂的亭台轩榭,大人竟我画下什么来!”
初礼依旧娴静雍容,不卑不亢说:“这便全凭兰公子自行决定。”
兰芽略忖,便笑:“大人的意思,竟是用这幅画来做对我的考察?画得好了,大人便会现身;画得若不合大人的意,大人便不会见我?”
初礼也不避讳,只静静躬身:“公子聪慧。大人一向最喜蕙质兰心之人。”
初礼说罢便走了,“半月溪”静了下来,所有无形压力都凝聚到了她笔尖。
她明白,司夜染一向强调,所有都只握在他掌心,从不由得她来求得。她死都不能,她想曲意趋奉,却也不得被立时接纳,总要合了他的心意才行。
可是想想,那晚所有,他究竟想看她画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