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绪方对柴田的初印象很好,他对这种热情开朗的人,一向很有好感。
全葫芦屋上下,与绪方关系最好,同时也是绪方最喜欢的人,便是牧村——其主要原因,就是因为牧村恰好是绪方很喜欢的那种热情开朗的人。
在相互做好自我介绍后,绪方开始仔细打量自己脚下的这座房间:“……柴田君,这里是……初光小姐的房间?”
绪方记得今天早上,左右田卫门明明跟他说的是——在向看门的人展示牌子后,看门的人便会带他们去初光的房间。
这座除了坐垫之外啥也没有的房间……老实说,让绪方很难相信这是现在的一位当红明星的房间。
绪方的这句问话刚落下,柴田便用力地点了点头:“这里的确是初光小姐的房间,不过不是她住的房间,而是她练琴用的房间。”
“她平常就在这座房间里练琴。因为只是拿来练琴的房间而已,所以布置地相当简朴。”
绪方:“原来是这样……”
“你们先坐吧。”柴田朝二人做出了“请”的手势,“初光小姐现在正化妆,要等一会才会来,先坐着休息一会吧。”
绪方和阿町各拿过一张坐垫坐下。
3个人一直不讲话,也蛮尴尬的,所以为了不让气氛变尴尬,阿町刚坐到坐垫上,便立即朝柴田问道:
“话说回来——柴田君,初光小姐的这名字是她的花名,还是她的本名啊?”
“嗯……关于这一点,我也不知道。”柴田苦笑着摇了摇头,:“初光小姐从没告诉过我她的这名字是本名还是花名。”
“不过我猜这名字多半是花名吧。”
“初光这名字不太像是本名,艺者给自己取花名本就挺普遍的。”
在阿町起了个头后,他们3人便在这不大不小的房间里你一言我一语地闲聊起来。
柴田没有问绪方为什么要一直戴着斗笠和面巾——大概是因为左右田卫门今天已经跟柴田讲过绪方为什么要戴着斗笠和面巾了。
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时间如川流般永不停息地流淌。
刚才还只是灰色的天空,仅转眼之间就变为全黑。
就在绪方刚想着“初光小姐怎么还未来”而感到些许不耐时,终于听到了——房间的房门被拉开的声音。
随着拉门声一并响起的,是一道极好听的女声。
“对不起,让你们久等了。”
绪方连忙转头望去。
拉开房门者,是个很漂亮的女孩。
穿着件浅蓝色的和服,戴着双白净的薄手套,化着淡妆,头法梳成规规矩矩的岛田髻,年纪看上去很轻,至多不过17、8岁,皮肤白皙,双眼大而有神,抱着件外观极精美的三味线。
在这女孩现身后,坐在绪方对面的柴田连忙站起身来。
“初光小姐!晚上好!”
听到柴田的这声音,绪方连忙再次朝这名美丽的女子投去打量的视线。
——她就是……那个初光吗?
在用打量的目光看着初光的同时,绪方的动作一点也不慢——他迅速起身向初光行礼,然后朗声道:
“初次见面,初光小姐。在下真岛吾郎。”
“我是真岛町。”阿町紧跟绪方之后向初光行礼问好。
“初次见面。”初光落落大方地向绪方他们还礼,“我已经听左右田卫门介绍过二位了。非常感谢二位的及时相助,真的是帮了我们大忙了。”
若论初光的容貌有多么多么地绝色……那倒没有。她虽然长得很漂亮,但还没到绝色的地步。
但她的气质极好。举手投足之间,散发着极文雅的气质。其气质能让人迅速联想到“知书达理”这一成语。
从她说话的措辞,以及这挑不出任何错误的礼节中,不难看出她有着极良好的修养。
在亲眼见到这女孩后,绪方算是明白这女孩为什么能成为七草屋的头牌艺者,被那么多人所追捧了。兼具容貌与气质,这种女人若要捧红简直不要太容易。
初光也没有多问绪方为何要戴斗笠和面巾,大概也是因为左右田卫门已经跟她讲过原因了吧。
“今夜,便有劳二位的帮助了。”说完这句话后,初光微笑着,抱着怀里的三味线,再次向绪方和阿町行了记不卑不亢的鞠躬礼。
……
……
“喂,快看,是初光。”
“果然很漂亮啊……”
“她不去当游女真是可惜了……”
“她若是熊能再大点就好了……”
“嗯?初光的助手怎么换人了?”
“是耶……好像有个护卫也换了……啧啧,初光的这新助手的熊真大。”
……
在跟随着初光离开七草屋后,绪方瞬间感受到有无数股各式各样的视线朝他们这儿集中而来。
随之而来的,是或正常、或猥琐的各种各样的话语。
绪方知道初光的人气很高,但没想到她的人气竟能有这么高,只不过是才刚出七草屋而已,就立即有大量人围拢过来,以像是在看珍稀动物般的目光打量着七草。
不得不说——阿町还蛮进入角色的。
此时的阿町,走在初光的侧后方,始终与初光保持着一步左右的间距,怀抱着初光的那件外观极精美的三味线。
阿町此时的模样,已完美融入进初光的助手这一角色中。
论样貌并不输给初光,只在气质上不如初光的阿町,也吸引了不少看客的目光。
至于绪方,他则与柴田一起跟在初光的身后。
柴田的动作相当专业——一直用警戒的视线扫视着周围,左手一直搭在左腰间的打刀刀鞘上,右手微微抬起,保持着最方便拔刀的动作。
因为有柴田和绪方二人护卫在初光的后方,所以虽有不少人围过来,但没有一人敢随便靠近初光。
绪方一行人,就如一艘正在劈波斩浪的小船,斩的“浪”是由这些看客们组成的“人浪”,一点一点地缓步走向他们今夜的目的地——胥田屋。
新町和吉原一样,里面的店铺不全是游女屋,也有一些正常的店铺。
胥田屋便是新町里规模最大的茶屋,类似于现代里的那种高级酒楼,是大坂的无数富贵人士青睐之地。
刚才,在跟柴田于初光的那座练琴房闲聊时,绪方从柴田的口中得知了一点今夜请来初光的那客人的一点基本情况。
对今夜的客人,柴田也不是很了解,只知道他是个有武士身份的大商人,今夜于胥田屋摆宴设席,似乎就只是普通地和朋友们一起聚个餐,用80两的重金将初光请去他们的宴席那儿表演。
虽然在江户时代,幕府采取着极严苛的身份等级制,划定了“士农工商”这4个阶层,将商人规定为社会地位仅比秽多高一级的阶级,并不允许各个阶级自由流通。
但因为商人势力逐渐壮大,为了摆脱政治上的低位,商人们渐渐发现了许多种宛如“卡BUG”般的方法来让自己摇身一变,从低贱的商人变为武士。
其中一条常用的方法,就是招武士为婿。
其原理,就是利用幕府的制度缺陷。
江户幕府有条古怪制度:只要招武士为婿,该家族的籍贯便能改为武士的籍贯,全家可用该武士的姓氏与家纹。
比如:绪方入赘到一个名叫三五郎的商人家中,成了三五郎的女婿,那么自此之后,三五郎就能改名为“绪方三五郎”,家族变为绪方家,能用绪方的桔梗花纹来做新的家纹,全家族的人摇身一变从商人之家变为武士之家,可以称姓佩刀。
多的是不想吃苦、想到富裕商人家做婿,自此纵享荣华富贵的武士,所以无数商人就靠这个方法于一夜之间变为武士。
大坂作为富商云集的经济大都,最不缺的就是那种通过各种各样的方法获得武士身份的商人了。
从七草屋到胥田屋,二地之间并不算遥远。
尽管路上有无数前来围观大名鼎鼎的初光的人,但他们也没怎么挡路,绪方他们算是一路顺利地来到了胥田屋。
刚抵达胥田屋的大门前,一个有些贼眉鼠眼、刚才一直站在大门边四处张望的矮子满脸雀跃地朝绪方他们这儿快步奔来。
“初光小姐,欢迎您的到来。”这矮子虽然长得丑了点,但却能说会道,而且也很懂礼节,“请跟我来吧,我家少爷已经恭候您多时了。”
“有劳您了。”初光朝这矮子轻鞠一躬。
矮子领着绪方他们直奔胥田屋的最高层。
胥田屋不愧是在大坂久负盛名的大茶屋,不仅面积极大,而且侍者的质量也极不一般。
在跟随着那矮子登上胥田屋的最顶层时,绪方就注意到胥田屋内每个侍者打扮的人,不论是男是女,无一不是五官年轻、端正。
因为胥田屋很大,所以绪方他们也是走了一段不算短的距离才抵达了目的地——顶楼的一间光是房门上的图画就极精美的房间门前。
“少爷!”矮子朝房间内大喊道,“初光小姐来了!”
矮子的话音刚落,房间内立即响起一道极兴奋的声音:“哦哦!终于来了啊!快让初光小姐进来吧!”
——嗯?
这时,绪方的神情一变。
同样神情微变的,还有阿町。
他们俩都于同一时间,在心里说出了相同的话:刚才的声音……好耳熟……
在绪方正思索着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听过这声音时,那矮子已经拉开了房间的房门,初光已经率先走入房内,而分别作为初光的临时护卫和临时助手的绪方与阿町不得不随同一块入内。
刚进到房间,绪方便愣住了。
不。
应该说是绪方、阿町、还有房间内的某人都同时愣住了。
这是一座极宽敞的房间,统共有13人在里面开宴席。
其中的12人分别坐在房间的东西两侧,相对而坐。
仅有一个衣着极华丽的青年坐在宴席的首座——与绪方和阿町于同一时间愣住的,就是此人。
而此人,正是昨天搭讪阿町的那个三浦。
……
……
此时此刻——
胥田屋,距离绪方他们不远的某座豪华大房——
这是整座胥田屋最豪华、最高级的房间。
不仅极为宽敞,里面的布置也奢华至极,榻榻米是出产自京都的高级货,墙壁上绘有出于名家之手的名画。
房间内,一名脸上有着条从左额角划到左嘴角的刀疤,以及一条从左耳根划到右脸颊的刀疤,这两条刀疤刚好组成一个十字伤的中年人,端坐于一张坐垫上。
他于脸上堆满讨好的笑容,以毕恭毕敬的口吻朝坐于他对面的一个正小口喝着茶水的年轻人说道:
“大人,这是我最近新购置的来自唐土西湖的龙井茶,味道如何?”
“嗯……我不太懂茶,但感觉味道还行吧。”
坐在这个中年人对面的这年轻人,有着近1米9的魁梧身材,一头长发随意地束起、拖在脑后。
身侧摆着把极威武的大太刀。
“话说回来——幸村,一阵子没见,你的产业已经做得这么大了呢。”年轻人缓缓道,“竟然连这么豪华的茶屋都买过来了,据说你前阵子还涉足丝绸生意了啊。”
“不敢当,不敢当。”被称为幸村的中年人继续陪笑,“前阵子只是好运从某个姓三浦的朋友那便宜收购了些丝绸店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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