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的京都御所别说是对外地人,即使是对京都的本地人来说,也是“神秘”的代名词。
因为京都御所,是天皇的寝宫。
乃京都的第一禁地。
天皇的手中几乎无实权可言,每天的日常基本都可以用“无所事事”这一词汇来形容。
如果说江户的幕府奉行着世卿世禄制,那京都的朝廷可谓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朝廷几乎所有的官职,都由摄家、清华家、大臣家、羽林家、名家……等家族来世袭罔替。由家世来决定所能担任或升迁的官职。
这帮子可以在朝廷中世世代代当官的人,被称为“公家”。而在幕府中世代当官的武士们,则被称为“武家”。
虽说他们的这份可以在朝廷中世世代代当官的特权看起来似乎很厉害,但他们其实也只是一帮吉祥物而已。
准确来说,是整个京都朝廷就一吉祥物。连掌管朝廷的天皇都没啥实权,这些在朝廷中当官又能有什么权?
他们不过是空有响亮亮的官职头衔,每天能干的事情就只有吟诗作赋、攀附风雅。
上至天皇,下到朝廷的普通官员每天都只能无所事事,因此作为天皇的寝宫,京都御所一直都非常地安静。
然而罕见的是——今日的京都御所相当地热闹。
究其原因,便是因为今日有贵宾来访。
……
……
京都,京都御所——
“老中大人。”坐在松平定信侧前方的大纳言,用极标准的雅言跟松平定信说道,“您这次的失态,真的是让天皇陛下极其地不满啊。”
大纳言:朝廷正三位的官职,乃天皇的近侍,负责把政务上奏予天皇,同时也负责把天皇敕令向下宣诏。这一官职由羽林家、名家、半家世代把持。
而所谓的雅言,则是朝廷公卿们为彰显身份而专用的一种特殊的讲话腔调。
此时的松平定信,头戴立乌帽,身着上一次穿都不知是什么时候的朝廷官服,跪伏在地,以极标准的雅言朗声道:
“此次的失态,下官难辞其咎,下官会承担下所有的责任。”
对于贵为幕府老中的松平定信来说,“会讲雅言”算是一定要精通的技能之一。
朝廷的官服和幕府的官服有着相当大的差别。
幕府的官府相当简朴,与之相比朝廷的官服则要华丽得多。
差不多千年前,日本发起“大化改新”,全面学习隋唐的先进制度与文化时,以隋唐的官服为模板设计出了他们日本朝廷的官服。
千年以降,朝廷的官服样式一直没做太大的变动,所以直到如今,仍能在朝廷官服上看到些许千年前的隋唐官服的影子。
“老中大人。”脸上抹着白妆、涂着口红、染着黑齿的大纳言不依不挠地继续说道,“陛下他对此次的战败,极其地不解,为何1万大军会败给区区一个绪方逸势?”
“还有——为什么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抓住绪方逸势这个恶贼?”
除了讲雅言之外,朝廷公卿为了显示身份还常做一件事情,那就是化妆。
把脸抹得白白的,嘴唇涂得红红的,牙齿染得黑黑的——这算是朝廷公卿们的标准模样了。
在古代日本,把脸抹白、嘴唇涂红、牙齿染黑,是优雅、高贵的象征。
“此次战败,并不仅仅是因为遭到了绪方逸势的奇袭。”松平定信缓缓道,“也是因为我们低估了红月要塞的虾夷们的顽强……”
松平定信缓缓地向身前之人诉说着几个月前的那场惨败的始末。
在松平定信的身前,有着片帘席。
而帘席的后方,端坐着一个戴着高得离谱的乌帽子的人。
此人因为有帘席遮蔽面容,所以让人看不清他的模样。
根据日本朝廷的规定,乌帽子越高的人,身份越显贵。
纵观朝廷上下,能戴如此之高的乌帽子的人,仅有一人——天皇。
与松平定信隔着层薄薄的帘席相对而坐的这人,正是日本现任天皇:兼仁天皇。
为保持天皇的神秘性,天皇在召见他人时,都会坐在帘席的后面,让外人看不到他的脸。
同时,天皇也基本不会讲话,要跟接见的人讲什么话时,都会让身为天皇近侍的大纳言来代为传话。
在阐述此次战败的始末时,松平定信一直在悄悄打量着帘席后方的天皇。
虽然有帘席遮蔽天皇的面容,但松平定信却能大致猜出天皇此时的模样——大概正在露出得意的笑意吧。
为能成功恶心到他松平定信而露出得意的笑。
事实上——松平定信猜对了。
坐在帘席后方的天皇,其脸上的确挂有着几分得意的笑。
他正幸灾乐祸的眼神看着帘席外的松平定信。
……
……
松平定信是在今日早上的时候进入京都御所会见天皇。
结果一直到下午时分,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位于奉行所内的临时住所。
刚回到临时居住的房间,松平定信便看到他的小姓:立花三步并作两步地快步朝他迎上来。
立花没有面见天皇的资格,同时此次面见天皇也不需要他人的随侍,所以松平定信把立花留在了奉行所内,没让他同行。
“立花。”松平定信脱下头上的高帽子,“有茶吗?”
“有!”立花用力地点了点头,然后迅速为松平定信端上一杯还热乎的茶。
松平定信以较为随便的姿势盘膝坐在地上,端着茶水小口小口地抿着。
跪坐在其身边的立花悄悄地打量着松平定信他那张带有明显倦意的脸,随后忍不住轻声埋怨道:
“天皇陛下也好,朝廷公卿也罢,他们哪懂老中大人您的辛劳……”
“天皇陛下他一定是想就此事来为2年前的尊号事件进行报复!”
对于自家小姓的这番话,松平定信笑了笑,随后缓缓道:“他们的聒噪,忍一忍就好。”
天皇虽然没有实权,但他毕竟是名义上的国家元首。
江户幕府从法理上来说,只是从天皇那借来了管理全国的权力。
按理来讲,江户幕府及各藩国的一切,钱也好、军队也罢,都属于天皇,天皇拥有着随时能从江户幕府那收回国家大权——当然,只是按理来讲而已。
所以面对天皇,某些必要的面子必须要给他。
就比如这次——遭逢江户幕府自建立以来从未有过的大惨败,虽没有伤筋动骨,但脸却丢尽了。
竟然败给了一个绪方逸势。
天皇亲自向幕府就此次堪称耻辱的惨败进行责问。
为了给天皇面子,松平定信不得不亲赴京都,向天皇阐述此次惨败的始末及原因。
松平定信知道——天皇之所以会亲自就此事进行责问,有相当一部分原因,肯定是为了向他进行报复。
上任天皇:后桃园天皇早逝,膝下无子,近支皇族绝嗣,所以便由兼仁亲王入继大统,成为现任的天皇。
2年前,兼仁天皇想授其父亲“太上天皇”的称号,但被松平定信以“有违伦理”为由而极力阻挠。
因不抵松平定信的权势,天皇最终只能无奈作罢。
此事现在被称为“尊号事件”,自此次事件过后,松平定信与天皇的关系便极差。
现在好不容易碰到了一件能好好恶心松平定信的事,天皇岂会就此放过?
他奈何不了松平定信,但恶心恶心松平定信,还是做得到的。
即使明知天皇此次的责问定是不怀好意的,但松平定信还是只能硬着头皮赶赴京都。
今日这持续半日的与天皇的会面,其过程无非就是天皇不断地责难松平定信,而松平定信则一个劲地低头、表示自己会负全部责任。
在杯中的茶水还只剩一半时,松平定信一口气将剩余的茶水喝尽,然后将空了的茶杯递还给立花。
“天皇陛下和朝廷公卿们,都无需去过多在意。”
松平定信缓缓道。
“他们也就只能出张嘴,说点聒噪的话语而已。”
“他们所说的话,左耳进右耳出便好。”
“相比起他们,真正麻烦的家伙都在江户。”
话说到这,松平定信的表情变严肃了起来。
“在知晓北方的战事失败后,那些讨厌我的人,现在肯定都像闻到腥味的猫了吧……”
“这些伺机而动、随时准备将我拉下马的人,才是大威胁、大麻烦。”
“立花,今夜你去好好安排一下,等明日早上,我要看到我们的队伍已经做好了可以随时返回江户的准备。”
“明日就回江户吗?”立花讶异道。
松平定信点点头:“天皇陛下已经见过了,已经没有再留在京都的理由,既然已无再留在这的理由,那就尽早回去吧。”
“是。”立花用力地点了下头,“我明白了,我会立即做出安排的!”
微微颔首的松平定信正准备挥手示意立花可以先行退下时,房门外突然响起了一道响亮的通报声:
“老中大人!来了封大坂城代寄给您的急件!”
这声音的主人,是松平定信的贴身侍从之一。
“大坂城代?”松平定信的眉头微蹙。
大坂城代——与京都所司代齐名的显赫官职之一。
负责替幕府监视幕府掌控力较弱的西国大名们。
“呈上来。”
“是!”
侍从拉开房门,然后捧着件密闭的信封快步奔到松平定信的跟前,以双手呈上这封信。
松平定信接过这封信,确认封口无误后,十分帅气地用单手拆开信封,抽出信纸。
大坂城代寄给老中的急件——用屁股来想都知道肯定不是什么给老中嘘寒问暖、拍老中马屁的问候信。
立花有点想看这封信上都写了些什么。
但未得老中的允许的情况下,只不过是区区一介小姓的他,自然是不可能有那个资格看信的内容的。
于是立花只能强忍住自己的好奇心,安静等候。
松平定信的读信速度很快,没一会儿他便放下了手中的信件。
“……立花,明日的形成要改一下了。”松平定信淡淡道。
“欸?”立花面露诧异。
“明日先不回江户了。”松平定信双目微微眯起,双目中闪烁着精光,“明日改程往南,去大坂。”
……
……
京都和大坂所地处的近畿平原,在千年前就已得到了充足的开发,这片地区可以算是全日本发展度最高的地区之一。
绪方他原以为他们应该要花上3天左右的时间才能抵达大坂,但因为京都与大坂两地之间的基础设施的建设情况之优良,远超他的想象,到处都是笔直的大道,所以到头来仅用了2天半的时间,便抵达了他们此行的目的地——大坂。
大坂,某片闹市之中——
“这就是大坂吗……”绪方将头顶的斗笠稍稍抬高,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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