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子的日子变得好过了,无论是厂集体还是每一户职工家庭,都养成了大手大脚花钱的习惯。突然要减少铁矿石的供应,进而影响到企业利润和职工收入,大家可真是没法适应了。
“好端端的,怎么会压缩用汇指标呢?”
“报纸上不是说整顿经济取得重大成效,全国形势一片大好吗?”
“难道是美国又要制裁我们了?”
“不会吧,克林顿人挺好的……”
几位干部胡乱地猜测着,却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阎德林听了几句,不耐烦地打断众人,说:“行了,都别瞎猜了。我让你们平时要多看报,多研究国内外形势,你们可好,除了眼前那点事情之外,其他都是一抹黑,啥也不知道。国家都已经在压缩外汇指标了,咱们作为国家重点企业,连个原因是什么都说不出来,这传出去都是个笑话。”
“是啊是啊,唉,的确是平时学习太少了!以后一定要加强学习。”
滕兆良拍着自己的脑门,显出痛心疾首的样子,附和着阎德林的话。在他心里,却是另一番计较。他心想,你阎德林是厂长,是抓全局的,你不也不知道国家为什么要削减外汇指标吗?你还有脸指责我们。
张琳试探着说:“阎厂长,我前几天倒是在报纸上看到过一篇文章,说是防范金融风险什么的,具体是什么意思我也看不太懂。那里面好像说到了咱们国家的外汇储备太少,说是按照联合国的什么标准,算是外汇风险很高的国家。经贸委要求压缩用汇指标,是不是和这个有关系呢?”
“咱们国家啥时候外汇不紧张了?可再紧张也得炼钢吧?你说压缩点进口小汽车之类的,也就算了,压咱们的进口铁矿石,这算个什么事?”滕兆良嘟囔道。
曹广山沉默了一会,然后说:“我觉得,国家这么做肯定是有原因的,咱们反正也猜不着,也就没必要猜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考虑一下咱们自己该怎么办。如果外汇指标减少了1/3,咱们进口铁矿石的数量最起码要压缩20%,甚至更多,咱们得想想办法,看看怎么把这个缺口补上。”
他这一说,倒是把大家的思路都给拉回到现实中了。其实,国家为什么压缩用汇指标,这事和江钢还真没啥关系,大家猜也白猜,反而是江钢如何应对这个变故,才是大家最应当关心的。
“我觉得,咱们应当想办法向省经贸委说明咱们的困难,争取让经贸委不要减少咱们的外汇指标,甚至还能再增加一点,那就更好了。”滕兆良说。
赵振浩撇了撇嘴,说:“老滕,这种梦就别做了。我刚才和经贸委的老陈已经说了半天,他说压缩1/3的事情是不可能改变的,如果上头的压力大,省经贸委再进一步压咱们指标的可能性都是有的,你还想着让他们给咱们增加额度,你也太乐观主义了。”
“一会我给经贸委打个电话再问问吧。”阎德林说。滕兆良的话和赵振浩的话,都有一些道理,阎德林打算一会自己再试试,看看有没有可能让省经贸委网开一面。不过,他也知道这种可能性太小,所以还是要预做准备的。
“如果经贸委那边的工作做不通,咱们的外汇指标的确被减少了,大家觉得咱们该怎么办?”阎德林问。
张琳不假思索地说:“当然是想办法从国内补了,我马上安排采购员到几个矿山去联系,争取能够让他们给咱们增加一些矿石供应。”
滕兆良大摇其头,说:“这是最没办法的办法了。咱们国内的铁矿大多数都是低品位矿,炼铁成本高,就算能够弄到铁矿石,生产出钢材来也没啥利润。咱们的当务之急,是想办法弄到高品位矿,这才能够保证厂里的利润。”
“高品位矿,那就只有进口了。没有外汇,你让我上哪给你弄高品位矿去?”张琳不客气地呛声道。
“我怎么听说,霞光钢铁厂用的也是高品位矿。他们可是民营钢铁厂,没有外汇指标,他们的矿石是从哪弄来的?”赵振浩在旁边问道。
“霞光钢铁厂?”
阎德林、曹广山和滕兆良几乎是同时念叨了一下这个名字,然后互相对视一眼,脸上都露出了古怪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