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可我失去了邯郸城,失去了你娘!”赵稷直直地瞪着我的眼睛,有银亮的泪珠在他眼中翻滚,可他不许那泪水落下,他抱着小芽儿连退几步,转身朝故梁桥飞奔而去。
“阿爹——阿爹——”我想要追上他,可我绵软无力的双脚已支撑不了我的身体,我拖着阿藜一起重重地摔在汾水之畔的野草丛中。停下来,把孩子还给我……“赵稷——赵稷——”我抓着身下滴血的野草绝望地呼喊着,可赵稷没有回头,他一脚踏上了故梁长桥。
桥上有红衣恶鬼,扬着笑,踏着月华与波光迎上前来:“都在啊!太好了。阿藜,别来无恙啊!”智瑶站在桥上,探出头对桥下草丛里的阿藜露齿一笑。
阿藜僵住了,他盯着智瑶双眼发直。
智瑶冲他招了招手,他突然甩开我的手朝桥墩下狂奔而去。桥下有石桩,两块石桩之间有半尺的缝隙,阿藜的身体根本钻不进去,可他却疯了一般想要将自己塞进那道石缝。他哭泣着,哀求着,怪叫着,他失了神志狂喊大叫,智瑶却在桥上看得哈哈大笑。
“阿兄,没事了,他看不见你了,找不到你了。”我哭着脱下身上的外袍将阿藜一把罩住,阿藜颤栗着缩成了一团,他像只受伤的小兽哀鸣着躲在我的衣袍下一动不动。
“阿兄,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帮你赶走他。”我穿着浸血的单衣走出桥下的阴影,赵稷紧蹙着双眉看了我一眼,转头对智瑶道:“孩子在这里,望智卿信守诺言放我一家人离去。”
“走?不急。”智瑶转头,故梁桥的另一头有两个身影正朝这边匆匆走来,“赵无恤死了吗?”智瑶问赵稷。
“死了,董舒杀了他。”
“韩虎、魏驹呢?”
“死了,奴隶军连他们家中嫡庶长子一并都杀了。”
“哈哈哈,好,善,大善!邯郸君办事果然周到!死了,都死了,哈哈哈……”智瑶仰头大笑,他笑得太得意,太放肆,笑得抹了一把喜泪才停下来,“好,来,快把孩子给我瞧瞧。”他笑着朝赵稷伸出手。
“不要。”我拖着双腿两步并作一步才堪堪拽住赵稷的衣袍,赵稷双手一送将我的孩子送进了智瑶的怀里。
“就是你吗?你可真小啊,这小胳膊一口就没了。”智瑶噙着将小芽儿的手臂从襁褓中抽了出来,张嘴咬了一口。小芽儿吃痛在他怀里扭动起来,他低头大笑道:“来,快睁开眼让我瞧瞧。”
“初生婴孩,尚未睁过眼。”赵稷看着小芽儿道。
“睁开,让我看看你的眼睛。青眼亡晋,你能助我长生,助我智氏一族亡晋立国吗?”智瑶想用手指撑开小芽儿的眼睛,小芽儿扭着脖子大哭起来。她是未足月的孩子,纵使哭得满脸涨红,双手发抖,声音却依旧细弱,可她每一句无力的哭声落在我心里都如针扎一般。我冲上去想将孩子从智瑶手中夺回来,赵稷却死死地抓着我。
长桥另一侧来的人是陈盘与陈逆。陈盘见智瑶已抱着孩子,便开口道:“智卿既已如愿以偿,就让盘将邯郸君带回去吧,相父还等着他呢。”
智瑶嘴角一勾,松开按在小芽儿脸上的手:“自然,此番之事有劳陈世子与邯郸君了。邯郸君,请吧!”
“多谢智卿。”赵稷颔首一礼,转头对我低声道:“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把你阿兄带来。阿藜,我们回家了。”
“邯郸君,且等一等,瑶还有话相告。”智瑶走到赵稷身后,扶着他的肩膀作势要与他耳语。
赵稷转头,却猛地一蹙眉。
“邯郸君,二十年前灭你邯郸城,我智氏也有份。你如此好的手段我怎么会放你归齐呢,你这回杀了赵鞅、赵无恤,灭了韩氏、魏氏,那下一回岂不就该轮到我智氏了?”智瑶说完松开了按在赵稷肩膀上的手。
“邯郸君!智瑶,你!”陈盘看着月光下扎在赵稷腹中一柄匕首,惊愕失措,“你,你怎能出尔反尔!”
智瑶拍了拍自己的手,凑到陈盘面前道:“陈世子,你我筹谋的都是大事,别为一个小小谋士伤了和气。我入城后会备大礼派小儿智颜亲自送去临淄与陈相赔罪,你相父是大度之人,想来也不会与瑶计较这么一件小事,对吗?”
“世子……”赵稷站不住了,他甩开我的手,踉跄了几步撞到了身后的桥栏上,他*着捂住自己身上涌血的伤口,把痛苦的目光投向陈盘。
陈盘惨白着一张脸,一眨不眨地看着赵稷,他握紧了双拳,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智瑶瞥了他们一眼,瞪着我道:“你师父这老匹夫,骗了我这么久,这世上根本就没有第二个青眼女婴。让我等,等等等,这女婴的一双眼睛像极了赵无恤,我看着就生厌!”他低头盯着小芽儿通红的脸,突然两手一伸将她一把丢进了奔涌的河水。
“不——”世界在我眼前炸裂了,我双脚一虚,仿佛落入了无底的深渊。
“妹妹——”桥下有人大叫,紧跟着便是重物落水之声。
“阿兄?阿藜!”我尖叫着扑到桥栏上,可桥下只有湍急的河水。陈盘拉住我,陈逆解剑一个纵身跃入了水中。
“陈逆!”陈盘松开我,大叫着朝桥尾狂奔而去:“下水,你们统统给我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