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周城中,正值戌时。
天已经黑了,蒙恬带着亲随,缓步来到了一座宅院门前。
阳周是个军镇,民用建筑并不是很多。除了寥寥几座之外,所有人都是住在军营之中。甚至包括蒙恬在内,也是如此。能住在民宅里,自然说明这宅院的主人,身份和地位不一般。
蒙恬轻轻叹了口气,让人上前拍了拍门扉。
“谁?”
从里面传来一个带着浓浓口音的声息,紧跟着门开了一道缝儿,从里面探出了一个脑袋来。
“啊,上将军!”
蒙恬沉声道:“王离将军在否?”
那人略一迟疑,蒙恬已经明白了缘由。轻轻摇头,推开门,径自走进来院中。这里是裨将军王离住所,那开门的人,正是王离的家人。他倒是有心想要阻拦,可是看看蒙恬的亲随,最终绝了这心思。事实上,在内心深处,他何尝不是希望蒙恬能劝解王离,早日振作呢?
王离正在厅中喝酒,已经有了些醉意。
从接受任命的那一天开始,他这心里就憋着一股子火气。论军中资历,王离比蒙恬要早。
统一六国之战中,他随祖父王翦,率先攻破了楚军的阵营。
而那个时候,蒙恬还只是咸阳令而已;破齐之战,又是他随父亲王贲出击,转战齐鲁大地。
若论功勋,王离自认要比蒙恬高。
可是蒙恬却成了内史,而他则辅佐父亲,在胶东做了一个裨将军。一晃几年,眼见着屠睢失败,王离原以为将会由他主持南方之战,却不想父亲王贲在这个时候病故,终未能如愿。
这一次北疆之战,王离看得格外重要。
在确定了对匈奴开战之后,他连署十三份奏折,陈述他对北疆之战的看法,以期打动太尉府。
结果……
太尉府倒是通过了,可陛下却横插一杠子,让蒙恬统帅督战。而他,还是个裨将军!
这种事若换做任何人,心里都不会舒服。更何况王离自认不比蒙恬差,却偏偏输给了蒙恬。
越想,越觉得心里面膈应。
虽然被委任裨将军,在永正原练兵。可他才没那个心思去整治那些公子哥,整日呆在阳周醉生梦死。蒙恬呢,也好像是忘记了他的存在一样,任由他在这里带着,根本不理不问。
可没想到,今日蒙恬居然来了……
“原来是上将军登门,不知有何指教?”
蒙恬闻着一屋子的酒气,眉头一蹙,默不作声的在王离对面坐下,然后伸出手,亲随递上来一卷公文。蒙恬把公文放在食案上,推倒了往里面前,沉声道:“平侯今日送来的公文。”
“与我何干?”
王离瞪着醉眼,看着蒙恬,丝毫不惧。
“我不过是个裨将军,你是上将军,你自可决断,何必再来问我?”
“你且看过再说。”
王离翻了个白眼儿,拿起书简展开,看了一会儿之后,仍在食案上,“人是你挑选来的,我又看个甚?永正原那边,有平侯照看着,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反正也不会有事儿。”
“离大哥,我知道你心里不受活!”
“我没有不受活……哈哈,我心里受活的很呢。”
蒙恬叹了口气,“你我从小一起长大,一起加入蓝田大营,一起封爵……论资历,我需要叫你一声老大哥。说实话,这次北疆之战,你的奏议陛下都看过了,但是陛下以为,匈奴战事,绝不可拖延,必须要一战功成。你的计划虽好,但是却无法符合陛下的要求,你可明白?”
“我如何不明白!”
王离骤然爆发,“一战功成,谈何容易?匈奴人的打法,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帮胡蛮生在马上,长在马上,驰骋如风,行踪飘忽。唯有层层推荐,以筑城之法,不断压缩头曼那老家伙在大河以南的活动空间,而后伺机决战。这是事实情况,你难道不知道?为何不替我说明?”
蒙恬也怒道:“我怎不知大河以南,一马平川,千里沃土,正适合匈奴人的战法?可问题在于,你若以筑城之法,需多少年才可以寻找到决战的机会?有肤施而过长城,三千里沃土,你需要筑多少城池,驻扎多少兵马,耗费多少时间?你算过没有?
我承认,你的战略很稳妥,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照你的打法,这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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