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肠”和“题凑”是分开来的两层意思,黄肠指的是用材,我们眼前看到四周堆砌的这种方形木头,都是取自柏木黄色的树芯部分,长短粗细锯切的均匀,坚实耐用万年不腐,题凑说的是这种用柏木芯搭建成方形椁室的方式,垒好以后是两端冲外,也不用榫卯结构,实际上就是一道柏木芯搭出来的厚厚木墙,四面围住中间。
这种形式始于春秋,汉代是使用黄肠题凑的高峰期,而且这种葬制必须得天子亲自批准,用的人得是皇亲国戚才行,平民百姓有多少钱也不让你用。
徐媛是历史考古的专业,说起这些的时候如数家珍,倒豆子一般的讲完,几个人懵懵懂懂地听着,实在听不懂的部分自行脑补。
进了这古墓这么长时间,徐媛的专业还是第一次派上了用场。陈瞎子见多识广,虽然看不见,黄肠题凑的葬制他一定是知道的,一直阴郁着脸一言不发,这时好象突然想起了什么,说了一句:“黄肠题凑,快看看有主棺被围在中间吗?”
徐媛愣了一下,小声说道:“一定有吧。黄肠题凑规格很高,这如果不是主墓室就说不过去了。”
陈瞎子摇着脑袋,说道:“那可不一定,进去看看再说。”
众人小心翼翼地绕着柏木堆砌的椁室转了一圈,墓室的样式没有变化,仍然是四条甬道,却看到正中间椁室的顶部也被木头搭的架子封死,除了正对着我们进来的墓道方向有一个黑幽幽的洞口,其余四面都被柏木堆围着,几个人不约而同把目光盯向了大头。
大头咳嗽了一声,估计也是硬着头皮不得不接下这差事,“我……进去看看吧。”我心说废话,老子和顾光明的胆子小,这里就你胆大,你不进去还能让陈瞎子亲自进去“看”吗?暗地里不自觉地将自己和顾光明排除在外,想想心里也实在有点泄气。
木制椁室围出来的面积从外面看不出大小。大头猫腰钻进去的一瞬间我忽然开始担心,加上旁边白露圆睁了一对漂亮的眼睛看着,一咬牙热血上脑,于是跟在大头后面也弓着身子钻了进去,头几乎要顶到了他的屁股。
椁室的顶棚低矮,我和大头只是刚刚能直立起身子,我还是下意识地落后一步,错开身子半躲在大头的身后,两个人的眼睛正对上椁室中间那一具硕大的黑红两色棺材。
棺材不可怕,里面的东西才可怕,这道理谁都懂,可是头顶的矿灯照射到棺材上时,一种阴森感还是让我心里变得发毛,想要逃避却偏偏被狭小的空间限制住,黑红色的巨大棺材塞满了视野。
逐渐习惯了氛围,不得不开始感叹这具木棺的精美,距离近了仔细看去,棺材用黑漆做着底,上面施了朱红的颜色,棺材上的图饰除了精细的画工,更有阴阳雕刻互换的繁复技法。慢慢绕着棺材转过一圈,四周都是一组组精美绝伦的图案,每组之间隔着阴刻的圆形纹,每处纹饰的衔接天衣无缝,所有的图案既连成了整体,拿出每一幅又独立成篇。棺材表面整个图案黑红两色对比强烈,历经了不知多少年的岁月,头顶矿灯的耀照下,仍然反射出柔和的光亮,如同崭新一般,真正的鲜艳夺目。
大头不时地发出“啧啧”的赞叹声,连他这样只会焚琴煮鹤的,都看明白这棺材简直太牛了。看来一件东西,如果真正达到了“美”的标准,那种魅力显然会打动任何人,我连害怕都暂时忘掉了。
观望了一会儿,大头说道:“别看了,还是出去吧。”我嗯了一声,这才想起再漂亮那也是口棺材,里面还指不定装着什么骇人的东西。两个人转到椁室的洞口钻了出去。
跟等在椁室入口外的陈瞎子说了里面的棺材,陈瞎子面沉似水,估计有什么意见也不敢轻易再说了,只是沉吟着点头。
下一步究竟应该怎么办众人都没了主意,如果不是回头的墓道被堵老林又失去了联系,也许应该把这棺材打开,看看周元王到底有什么秘密藏在里面,可现在盗墓变成了逃生,这棺打不打开就没了意义,再向别处找通向外面的出路才对。
虽说这几次意外都因为陈瞎子的经验,可现在别人更加没有指望,我看看旁边的陈瞎子,说道:“咱们是不是别管这棺材了,还是应该循着墓道找出去的路。”
陈瞎子轻轻摇着头,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叹道:“现在看来不会那么容易,试试吧。”
众人基本也是这个主意,这个时候谁有闲心去探究周元王的什么狗屁秘密?还是找到这古墓里能通向外界的缺口,看看能不能逃的出去更要紧。
陈瞎子仍然凭借他的经验和敏锐的感官,让我搀了他在几条甬道之间转来转去,不时让大头和顾光明捡起地面上的残砖砸着墙壁细细听一阵,最终却没有结果地紧皱着眉头。这么陷入无从选择的僵局每个人肯定都不会心甘情愿,大头说道:“要不咱们挨条试试吧。”
陈瞎子缓缓摇头道:“怕是眼前的几条路都是死路,远处的回音太实,墓到了这里就到头了。”
听陈瞎子这么一说,众人面面相觑,不觉都有些慌了手脚。我低头想了半天,对陈瞎子说道:“还是走着试试,这么等着终究不是办法,实在没有出路咱们再另想。”
陈瞎子虽然对自己的耳力自信,但为人处事绝不自负,沉吟道:“也好。不摸清了状况我也不甘心。”
半个小时过后,除了进来的那条甬道,其余三条我们挨个儿小心翼翼走到尽头再折了回来,每一条甬道并不长,终点也都是一间墓室,里面空空如也。按徐媛的说法左右两边的是耳室,正后方的是后室,既然黄肠题凑这一间是主墓室,配上耳室和后室也是理所当然,只是甬道稍微长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