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房间,是给乔家给顾元微暂住的客房,是以屋子里除了备着她的衣物,还有她那两个贴身随从如珠如宝的。
顾家乃当朝巨富,顾元微的吃穿用度自是不必说,而她那两个贴身随从衣着服饰,也不是寻常人家可比。如珠那一身月白色的丝织刺绣长衫穿在乔暮阳身上却是不大合身的,短了些,宽大了些,像把一件衣服挂在了一根竹竿上,空落落的。
这人,真的很瘦。顾元微再度暗暗嘀咕了一句。
乔暮阳望着顾元微面目寒冷的顾元微,心跳如雷。他紧张的双手捏在一起,衣袖都被他捏皱了。
刚才这主仆三人的对话,他自然是一字不落的听了去。触到顾元微的视线,他不禁心头一颤。
他想他应该开口说些什么,可张了张嘴,不知从何说起。
“没什么要说的么?”顾元微声音清冷,听着没什么起伏,好像今天这事没给她带来多大的愤怒一般。
乔暮阳身子晃了晃,珠帘被他撞得嘀嗒脆响。他还记得之前顾元微的那句“不说也可以,你想要的好处,我半分都不会给你。”咬了咬唇,走到顾元微面前,跪了下去,“是我安排的。”
“你支开了他们?”
“是。”
“给我下了药?”
“是。”
乔暮阳答得很干脆,每答一个“是”,他那稍微恢复了血色的面容便又白上了几分。他垂着头,不敢抬头看她。
她的眼睛太美了,像一副写意的水墨画如烟笼罩,又像春日里灼灼其华的桃花,淡淡的粉,蕴在眼尾,艳丽无双。这双眼睛里,映入他的面容,会让他觉得无地自容,更让他觉得无所遁形,仿佛所有丑陋都能被看得一清二楚,让他觉得害怕,深深的害怕。
“抬起头来。”
乔暮阳僵了许久,仿佛用尽力气,才能把他的头略抬高,他不敢看她的眼睛,只敢垂着眸,让视线停留在她微微有些尖的下巴上。她的肌肤如凝脂一般细腻无瑕,不像他的似乎过分干瘪了。他仿佛忆起她如凝脂的肌肤在他身上摩挲的触感,顿时一股热血涌了上来,让他更加羞愧万分,紧紧闭上了眼睛。
纤细微凉的指尖勾起他的下巴,他被迫把脸仰得更高些,一睁眼,便撞入了那双迷人的桃花眼中。
顾元微倾了身子,指尖勾起面前少年的下巴。
她到这时候才算真正的看清楚了他的模样。细长的眉,密一分则太浓,疏一分则太淡,刚刚好。一双标准的凤眸,仿佛是雕塑大师以最标准的尺度雕刻而成,浓密的睫毛,如一只墨蝶停驻其上,正颤巍巍的扑腾着。鼻子又高又挺,那唇......还有些红肿......
顾元微的眸色深了一分,移开视线,滑过那还渗着血渍的划痕,指尖轻轻拂过,引得乔暮阳一阵战栗。
顾元微顿感愉悦的勾起了唇,捏住了他的下巴,强迫他看着自己的眼睛,“为什么如此设计我?”欣赏过太多美男子,真实的,或是虚拟的,可是眼前的少年还是让她惊艳,实在不多见。顾家虽是巨富,可以他的容貌,顾元微绝对相信,他可以有更好的选择。
“我......”
乔暮阳垂下眸,长而密的睫毛盖住了闪烁不定的眸光,顾元微暗自叹了口气,看来,他不会对她说真话了。
“我......我心悦小姐,即使如此所为过于不堪,暮阳,无悔!”
顾元微终于松了手,乔暮阳犹如累极,无力的跪坐在腿上。
顾元微站了起来,拨开珠帘,走至那一片狼藉的床边。
“过来。”
乔暮阳循声望去,见她正站在床边,脸一白之后,便红得犹如要滴出血来,终还是听话的走了过去。他已然*于她,一次两次也没什么区别。若她真是喜欢与他的床/笫之欢,那对于他来说,是好事。
顾元微看那乔暮阳一脸小脸红得像煮熟的虾子,大约能想到他误会了自己。被子一掀,抽出那染了血的床单,直接塞给乔暮阳。“这东西,对你而言有何意义,不需要我提醒你吧,自己保管着。”
乔暮阳楞楞地盯着床单上那犹如六月蔷薇的血迹,她说这东西对他很重要,让他自己保管着,有必要么?他已如此不堪,她却让他把这落红保管着......
他缓缓抬起头,望着那正侧着身,站在他面前的少女,烛光映在她脸上,仿佛给她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金辉。他的心猛然抽了一下,他居然还会痛呢?他怎么还会痛呢,他的心,被千丝万缕的仇恨纠缠着,伤得太深,痛得习惯了,不该再痛了啊。他应该热泪盈眶,泪流满面地跪谢她这番美意吧?可他为什么突然觉得眼睛干涩得再也落不下一滴泪水,仿佛所有的泪水,都在之前那些虚假的,楚楚可怜的表演中用尽了。也许他该说一声谢谢,可他此时此刻发不出声音,喉咙紧紧绷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怕了,他知道,他开不了口,更加不能开口,多说一个字,那些被他摈弃的良知,那些该属于人的情感,会突然冒出,最终会让他万劫不复!
“出去吧。”顾元微如叹息般说着,“我需要想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