裤裆全湿,一边告着饶命,一边将求救的目光投向,扯着他裤腿哭泣的妻子。
王梅香不住地磕头,看着越来越逼近自己丈夫的刀,仁义道德与生命的抉择间,她满面泪痕,冲口而出:“我告诉你们!”
刀疤男人放肆的笑声,混合着王山林掩饰不住的叹息,看这些人的阵仗,昨天那对夫妻怕是在劫难逃。
屋内值钱的东西,被那些人席卷一空,被踢毁的屋门,发出咯吱咯吱的苟延残喘,王山林两行清泪顺着面颊流下,他的怀中拥着同样,因受惊而痛哭流涕的女儿和女婿。
想他王山林一生磊落仗义,却是第一次,为了活下去,为了女儿与女婿的命,连累了两个无辜的生命,仰天的痛哭,是这个花甲老人满腹的辛酸与无奈。
次日清晨,阳光和煦。
宋初玉难得起了个大早,洗漱完毕后,照着昨天虎子的方式,给牛套上了车绳,顺带将昨晚就整理好的谷子放在车上。
本欲等待大家一起同行,只是,早膳后,虎子突然肚子痛。
怕耽误一早的行程和好卖点,林苗大婶只能满脸歉意地,央宋初玉他们,先将谷粒运到市集,她们稍后就到。
关切嘱咐几句,宋初玉与公仪鹤驾着牛车,先行去了市集。
时间过得很快,一上午的时间,谷子就卖了近一半。
宋初玉拿出林苗大婶赶早准备好的干粮,递给公仪鹤,又将水袋拿给他,寻了处干净地,啃起了薄饼。
可饼刚咬了一口,她的眼皮禁不住跳了跳,一种不祥的预感,随即,她看到急急忙忙朝着他们方向奔来的老村长。
王山林喘着粗气来到他们面前,挂着汗水的脸上,满是焦急,见宋初玉二人没事,才稍稍缓下呼吸道:“你们可有事?”
“村长为何这么说?”心底的不详越来越浓。
直到,王山林将昨晚的事告诉她,几乎是未等他讲完,“啪嗒”一声,啃了一口的薄饼掉落在尘地中,打开的水袋倾洒在地面,泠泠的井水正从水袋内汨汨流出,阳光下泛着清冷的波光,再见宋初玉,人影早已不得见……
“嘭”地一声推开门,望着屋内场景的刹那,宋初玉的脚步踉跄后退,险些栽倒,幸而身后公仪鹤将她扶住。
她双手颤抖地捂住口鼻,眼中是毫不掩饰的痛意,她一步步朝前走去,每一步都似戴着镣铐般沉重,公仪鹤眼中也凝着氤氲的雾气,他默默跟着宋初玉,以期她不能承受之时,给她有力的依靠和慰藉。
“噗通!”她跪倒在地,小心翼翼抱起,倒在血泊中的林苗大婶,为什么,她不想连累他们,所以隐瞒实情,为什么,还是将灾难带给了她们……
她压抑地哭着,嘴唇被她咬破,将头深埋在林苗大婶怀中,她能感觉到,两行热泪,将林苗大婶的前襟濡湿,突然,她感到怀中的人动了动,惊喜的抬头,眼中泛出希冀,林苗大婶费力的睁开眼,嘴唇微微动着,似想要说什么。
宋初玉倾下身,将耳朵贴在她唇边,手掌向她的身体过着真气。
“别……管……管我,快……快逃!”最后两个字,林苗大婶猛地睁大双眼,直着脖子,几乎用尽所有的力气,喑哑的声音撕扯听者耳膜,随后,她的手从宋初玉身上重重滑下,溅起地面一层薄灰。
此刻,公仪鹤怀中抱着的虎子,也同时,在扬起一个小小的微笑后,永远失去了心跳。
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却是:“娘说……好,好累,可……可以去天上,天上找爹……爹爹了……”
找了块干净的长叹,合上了他们睁着的双眼,宋初玉将虎子与林苗大婶放在一起,对着那失去生机的尸体,郑重拜了三拜。
“你们小夫妻俩可真是恩爱——”
“神仙姐姐,神仙哥哥,你们是怕虎子孤单,特意来陪虎子玩的吗?”
“你看,不是很简单吗?”
“且行且珍惜,不要让自己后悔——”
……
那些话语,似还悠悠飘荡在耳边,那般温暖纯净,相处的时间虽不长,虎子和林苗大婶却是对他们,捧出了自己的真心,将他们,当成家人一样……
光洁的额头垂在土地上上,很久很久,随后,宋初玉抬起头,平静的脸上没有一丝波澜,她的手,握上腰间的软剑,杀气膨胀的一瞬,似一阵狂风般卷了出去。
公仪鹤微微伸出的手,只抓住了一阵不带丝毫停留的风。
本已杀了人没走多远,准备继续追杀宋初玉等人的黑衣人,突然感到身后一阵飓风卷来,伴着漫天的尘沙飞卷,光影交叠之时,独属女子的曼妙身姿,却像巨鼎般,轰然落于他们面前,脚下的土地,被那强劲的内力砸出两个深深的足坑。
那刀疤男子抹了把脸上的灰,看了眼满身煞气的宋初玉,一时觉得眼熟,直到身边的同伴提醒,这就是他们费劲千辛万苦万苦寻找的人,方才醒悟。
“好啊,自己送死来了,这样也好,省得老子再去找你,兄弟们,给我上,取了她人头,那百两黄金就是我们的了!”刀疤男叫嚣着,身后的弟兄一致举刀,随声应和。
看着男子黑衣上,黑鹰的标志,宋初玉嗤笑一声,看来与上次追杀他们的不是同一批,这又是谁派来的?竟然找上了黑鹰帮,黑鹰帮专以杀人越货为主,不顾仁义道德,只以利益追逐为主,因而江湖人称他们——黑鬼!
有钱能使鬼推磨,说的可不就是他们这种人!
“果然是你们!”低低的笑声,带着令人战栗的森寒,此刻的宋初玉,像地狱中而来的锁魂杀神,倾泻的杀气,像无形的流线,将在场的黑衣人全部穿透。
有人禁不住咽了口唾液,声音很大。
“一个个上还是一起上?”狂妄的语调,眼眸中全然是不屑。
“妈的,敢轻视老子,弟兄们,给我宰了这娘们!”
男性的尊严受到挑战,所有人像被激发血性的狂兽,除了利益的趋势,便是身体里对于血液杀戮渴望的扭曲阴暗心态。
公仪鹤站在不远处,皱着眉看着眼前这一切,他的脚边,跪满了好容易寻到他们的青锋卫,卫颜见宋初玉被上百黑衣人包围,世子却眉目紧缩,不禁出声道:“世子,可要我们前去支援世子妃?”
“不必,我想她更希望,自己解决。”林苗大婶家的惨遭灭门,玉儿定希望靠自己的能力解决,这样她心里的罪恶感才能减轻一些,而非日后饱受煎熬,以致冲垮心智。
伴着一道冲破云霄的强光,数百个黑衣人,在那巨大光波的冲击下,全数被震开数丈之远,此刻正捂着伤口,蜷缩在地上不住哀嚎。
“这等实力也想杀我!”一脚重重踩上刀疤男人的胸口,刀疤男直感胸口上似有千斤巨石压迫,气都喘不上来,几口闷血随之喷洒而出。
“说,谁派你们来的?”再度狠狠踏上一脚,那刀疤男人直接连哼哼的力气都没有了。
见他转过脸不说话,宋初玉冷哼一声:“我倒不知黑鹰帮的人,如此有骨气,原来,并不只是见钱眼开一项。”
嘲讽的语调从一个女子口中说出,刀疤男人紧闭双眼,险些被噎的昏死过去,好半天缓过神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这是黑鹰帮历来的规矩!”
“很好,不说是吧?呵呵……”玲琅的笑音听起来鬼气森森。
只见,宋初玉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拔下瓶上的塞子,宋初玉将瓷瓶内白色的粉末,一点点抖落到刀疤男的身上。
“你,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对我做了什么?”刀疤男第一次露出所谓惊恐的表情,看着宋初玉的目光,倒像看什么洪水猛兽。
“我恶毒?你杀害无辜妇孺和孩子时,怎么不想想自己有多歹毒!眼下这些不过我的回礼,你的身体会奇痒无比,接着身体上的肌肤,开始一寸寸腐烂,但你放心,不会很快,你的肉会一点点烂掉,血液会缓慢流出,进而,你的骨头也会慢慢融化,我估计也就十二个时辰,你就会从人间蒸发,好好享受……”轻飘飘的语气,就像在说着今天天气很好一样。
刀疤男一听,整张脸刷白,他作为七尺男儿,刀口舔血的生活,一刀了结不算什么,最忌的就是像这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无法痛快了结,还要忍受死前的煎熬,亲眼看着自己,一步步接近死亡。
他怕了,他不要这样死去,当一个人的想象压倒了他的理智,刀疤男感觉到身上的药性发作,当真奇痒无比,那种死亡边缘挣扎的感觉和身上的瘙痒,让他涕泗横流,笑泪不止,最后终于忍不住,向宋初玉告饶:“我说,我说!”
“那就快说!”一脚将他再度踢倒,宋初玉神色漠然,她不漠视轻贱任何一条人命,但这样的人,完全不配称之为人,他的命,她自然也不用顾忌。
“是一个有钱人家的贵妇,她承诺给我百两黄金,只要能取得你的人头。”
话一说完,宋初玉顷刻顿悟,苏氏,想借此机会除掉她的,只有这个人,既然人要她命,她也不必再留什么情面。
“我该说的已说,求你给我个痛快!”刀疤男说完,紧闭着双眼,面色决绝,他知道,以宋初玉此刻的愤怒,定是要以他的命去偿还那被她杀掉的妇人与小孩的命,既如此,那就求她一刀了解。
“倒是个汉子,我成全你!”“噗”地一声,是刀剑穿透血肉的声音,刀疤男挂着满足解脱的笑容,缓缓倒地。
宋初玉抹了把脸上溅洒的热血,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杀人,她向来秉承的理念在今日全部颠覆,一味的忍让迁就,不会让那些恶人有任何良心悔悟,只会助长疯狂,既然如此,她不必再忍,为了自己和真正关心自己的人,必要时,她不介意化身为修罗。
见头头被杀,蜷缩在地上的其余黑衣人,在接触到宋初玉清冷的目光时,纷纷打起了寒战,不住磕头求饶。
“助纣为虐,我已切断你们的经脉,以后休要再为祸人世,否则,下次我不会留情,滚!”
一声冷喝发出,所有黑衣人顾不得经脉断裂的伤痛,屁滚尿流,连滚带爬作鸟兽散。
直到所有人离开,宋初玉才感觉浑身力气被泻光般,浑身瘫软,幸而公仪鹤轻功飞驰,将她揽在怀里。
看了看近旁的青锋卫,宋初玉的笑容有些疲惫,她抬起头问卫颜:“你可知,天下有谁能解千噬蛊?”
公仪鹤闻言微怔,他没想到,她是一直将自己的毒挂在心上,看着她紧张担忧的神色,他的心一阵揪紧,他的玉儿,懂事善良地让人心疼,但凡对她好的人,她全部记挂在心,哪怕不惜违背原则,去做自己并不愿去做的事,譬如——杀人。
“你是说,世子中了千噬蛊?”卫颜想既是宋初玉问,定是他们世子染了毒。
宋初玉颇为内疚,沉重地点点头:“告诉我,不论用任何方法,求求你告诉我?”
出口的话语近似乞求,她不问公仪鹤,是因为清楚他的为人,他心疼她,必然只会安慰而不愿意说实话,因而自己硬撑着。
“这天下除了毒仙和鬼手,天下无人能解,但据说两人皆以去世,只是……”
“只是什么?”宋初玉猛地抓住卫颜的肩膀,那力道,几乎要将他双肩捏碎。
“玉儿,你别担心——”公仪鹤看着她着急,心里酸涩,走上前环住她,谁料,却被宋初玉冷眼回瞪。
“公仪鹤,不要打岔!”
公仪鹤笑容有些无奈,心里却觉得分外甜蜜。
“找到他们各自的亲传弟子,兴许也有解,早先我听说鬼手与神算子有交集,兴许,他知道鬼手徒弟的消息。”这是卫颜唯一能想到的方法,虽然他也不知道把握有几成。
裴煊?不就是她师兄,既然如此,等她回上京就去找他,不论用什么方法,一定要套出鬼手徒弟的下落。
“好,那我们即刻启程回上京!”宋初玉一瞬,又燃烧了斗志,不过,在她去找裴煊之前,有一个人,她需要解决。
“玉儿,你这是要去找裴煊?”公仪鹤沉吟道,裴煊此人他听闻性格古怪,从不轻易接见外人,锦绣山庄靠他一人之力名扬四国,前去求他出山的人,连面都没见到,就被他直接扔了出来,他不希望玉儿为了他,去受这折辱。
“公仪鹤,你的任务就是乖乖养伤,其他的事情,交给我,好不好?”她语调柔和,眼中是让人不忍拒绝的神情。
公仪鹤拿她没辙,这样的玉儿,让他不忍拒绝,他只能将她紧紧按在胸口,静静地抱着她,但凡她决定的事,他知道即便他拒绝也无效,那就放她去做,万事,有他在身后替她撑着。
卫颜看着感情俨然飞进的公仪鹤与宋初玉,惊喜的挠了挠头嘀咕道:“我不在的日子,究竟错过了什么。”
两人此刻看起来,俨然比新婚夫妻还要甜蜜,似乎她们周身,都漂浮满粉红的泡泡……
宋府。
苏氏正窝在软榻上,一边吃着嬷嬷剥下的蜜柑,一边替宋文武缝补着衣物,虽然这些琐事完全可以交给下人去做,但自从那次老太爷的事后,宋文武似已对她生了嫌隙,管家的权利也被三夫人分去一半,想到东陵晚,那个病美人,她的眸子就危险的眯起来,早知道,她就该除掉她,没想到这个人竟攀上了宋初玉,呵,真是好心机,竟然一直将她瞒了过去。
不论如何,宋初玉是活不成了,她要想办法,再度抓住宋文武的心,将宋府的管家权牢牢攥在自己掌心。
有点累,苏氏摇了摇脖子,揉了揉手腕,将衣服和针线放在一边,刚准备靠在软榻上歇息一会。
突然,一道剧风,将房门“砰”地一声撞开。
一柄泛着寒光的长剑,打着旋儿,从苏氏头顶险险闪过,若非她及时避开,险些命丧刀下,只是,下一秒,她就因疼痛惊呼了起来,因为,她的右手指,被齐齐切掉两根。
“啊——!”惨痛的惊呼声分外嘹亮。
苏氏抽着冷气,大声嚎叫,不过很快,她口中猛地灌入一口寒气,所有未发出的音节,如鲠在喉,她只能睁大双眼看着自门前,披着日光,却满身杀气的宋初玉,于光影交叠处,一步步,向她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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