划开口子的手臂就出现在刺眼的阳光下,“你看你看,伤口自己好了。”苏绯不管身上的睡衣,兴奋的推开门跑了出去。早上的古堡就像入夜的人间,并没有多少血族在活动。身后绯绡的尖啸一点点磨碎在空气里。头脑里有疯狂的念头在咆哮。苏绯跑的快飞起来,把绯绡远远地丢在身后。她要回去,她还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做。风从双臂下穿过,苏绯一睁眼,却只摸到了手边的云朵。身后是灰溜溜的两对小翅膀在不停的扑腾。“殿下!你似乎不能往前走了。”熟悉的男声让苏绯一时间忘记了呼吸。转过头,别过眼,似乎已是千年。“您似乎对我特别的有意见,在你从人间回来之后。在你又做了一次推你妹妹下悬崖这样的事情之后。”“忘了说,可能你还不记的我,吾名李斯特。”男人的媚眼料峭看上一眼好像是春花烂漫,声线却像是充满了刺穿灵魂的魔力宛若刺骨的寒冰,让苏绯的心一下子混乱了。“当然,像您这样高贵的物种,自然是不屑留在肮脏的人间的,不过,瞧瞧你那已经灰暗的翅膀,你是已经回不去天堂了吧?”“呵,您是爱上了哪个不该爱的血族?是那个绯绡?下水道里的老鼠?”苏绯一掌凌厉的击上眼前人,像是击碎自己最幼稚的梦。李斯特斜斜的扯了扯嘴角,轻而易举的接上苏绯的苍白的手掌。铅灰色的云朵刹那间散开,万千把金色的利剑从头顶贯穿而下。“终于出现了。呵。”李斯特一把抓过苏绯的手,顺势卡住苏绯的喉咙。鹰一样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散开的云雾。“哈尼雅,你的人现在在我手里,我要的人又在你手里,放她走,我们都好过。”被称作是哈尼雅的男人一步步的从云端走下。身后跟着一个小尾巴。李斯特的呼吸紊乱,瞳孔微缩,就连目光也变得意外的柔和。苏绯静静的任由他的手卡在自己脖子上,看着陌生的男人,看着他身后熟悉的身影,熟悉的面孔,熟悉的笑容。原来,不过是个失败者。早就对这一切厌倦,也曾愤怒喝下圣水,却又无助醒来在下一个漫长黑夜。Four说不喜欢,是不可能的。要是让她说出究竟是更喜欢自己的姐姐还是李斯特,那就像是一局死棋,举步维艰。明明很好的三个人,现在却成了这样。还是说,是在梦里那样的好?人间那个跟李斯特长得那样相像的人,那样温柔的拉过自己的手,小心翼翼的过马路。那样一个为自己撑伞,为自己做早餐的人,难道都只是自己做的梦么。苏绯现在恨不得自己死掉。立刻,马上。再见苏雪,就好像心上刻着一条深壑,再也渡不过。看上一眼的勇气都没有。通往天堂和地狱的路是单行线,怎么回头呢,苏雪,姐姐。哈尼雅身后的小尾巴终于走了出来,站到了众人面前。熟悉的淡金色头发软软的披在身后,两对洁白的翅膀轻巧的扑闪着,纯洁的眼睛里映着星空一般深邃。哈尼雅牵着她的手,一步步的走来。哈尼雅闭上眼,周身的光芒柔柔的映着云朵,他仔细的嗅了嗅。“神圣的味道。”天蓝色的眼睛直直的看着失了魂的苏绯。“好淡。”于是拉起苏雪的手,头也不回的走了。苏雪转过头来,看着充满柔情的李斯特,复杂的笑了笑。李斯特深吸一口气,卡住苏绯脖子的手又紧了几分。“你就不管她了吗?!”他从腰上抽出一把银质的小刀。苏雪的脚步顿了顿,拉住了哈尼雅。“气味太淡了,没有达到要求。我们不需要这样的残次品。”哈尼雅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让李斯特几乎要发狂。他冷哼一声,尖刀插进了苏绯的心脏,血从洁白的衣服下透出来,湿成一朵花。苏雪有些急了,回头看着不肯走。“对待恶魔,不需要太多的仁慈,你总是太......”哈尼雅停住了脚步。“你个衣冠禽兽,没有血肉的怪物!你现在懂了么!哈哈哈哈!”李斯特几近癫狂的状态,猛地拔出刀子。鲜红的血液中夹杂着金色的线。“为什么?”哈尼雅疑惑的皱起了眉头。低头看着脚边的苏雪。她美丽的大眼睛充满了泪水。“这么浓烈?”苏绯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是跳起来把那个陪了自己所有好日子和坏日子的臭女人大骂一遍?是把神经病一样的李斯特吊起来狠狠地打?还是扇冷血无情的哈尼雅两记响亮的耳光?还是,心累到这样的地步,已经连动都不愿意动了。只想静静的沉睡,于梦中的他在星光下相拥而眠。有的时候,原谅不是因为宽容,只是不愿承受失去的痛苦。姐姐说过,爱上一个人,就是给了他一把刀子,只是你不知道,他是会帮你削个苹果,还是插进你的胸口。“救救她,求你。”苏雪虔诚的跪在了哈尼雅面前,眼泪把云朵染成了彩色。哈尼雅看着泪流满面的苏雪,又一次深深的疑惑了。青春遗忘我们却又要给,回忆的美就像玫瑰,要余生流血又流泪的受虐。Five“她不是你要的人,何必如此执着。”哈尼雅的确不是很能明白这些生物的想法。因为,只是需要一个人,并不是特殊的,特别的哪一个,只要有一个就行。不是这样嘛?面前的这一个,与他手里的那一个,有什么不同的区别吗?云层压了下来。“你们搞错了。你手里的人不是你们要的,嗅嗅她身上的黑暗力量,她怎么会是你们的人?”李斯特嘶哑的喉咙不停的反复的强调。那与天使的外表截然不同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黑暗气息,让他永远忘不了,让他仿佛吸食罂粟一样的痴迷。“不,没有错。”哈尼雅淡淡的回道,“已经接受了圣水洗礼的人,是绝对不会带着黑暗气息的。”“而且,我们只要一个。”另一个从来都是给那个叛变者的,那个魔物。“你们不可以这样的啊.....怎么可以这样的啊.....”李斯特歇斯底里的抱头痛哭,随手将苏绯扔开,任由她从高空坠落。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为什么每天都要给她下毒,为什么买通仆人往她的食物里滴上几滴圣水?每次元老会议他都会毫不留情的打压她,恨不得找到一切方式折磨她。甚至,在她的身上下神引,希望有神界会有人发现她们搞错了,来把这个恶心的带走。就算是按照她们父亲的嘱托跟她结了婚,他也一天好日子没有让她过上。他要让她每天做恶梦,每天回想起自己将亲生妹妹推下悬崖,醒来后痛不欲生却要假装坚强。他醒来后发过誓,从此之后,恩断义绝,不共戴天。为什么,为什么要是这样......乌云遮住了太阳。苏绯想到了俄罗斯女诗人写的一首忧伤的诗。窗台上的花,还开着吗?他的鸢尾花,生命中游离的宿命和破碎的激情。苏绯觉得浑身的力气都像是被抽光了,因为失重,她能轻易的摸到手旁的血珠。突然,从云朵的阴影里窜出一个身影像黑色的闪电划破寂静的天空。一对同样灰暗的翅膀接起坠落中的苏绯。血花溅满了他的黑色斗篷。“苏绯——!”这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让在场的人不由得抖了抖,心肝颤了颤。李斯特听到敏感的名字,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直直的看着苍白的身影,久久的没有反应。啊,竟然是绯绡?苏绯因为失血而惨白的嘴唇抖了抖。绯色,红色,鲜红的颜色,最讨厌的颜色.......现在,绯绡的斗篷上溅满了血,就像一块真正的绯绡一样,鲜红的绸缎。绯绡着急的直掉眼泪,明明,明明不该这样子的。这一百年来,他一直盼望着苏绯能变成真正的血族,一半是因为犸门殿下的嘱托,一半是因为自己的私心。可是苏绯每夜醒来,只会记得自己刚刚死的时候的情景,之前的所有,就像不曾在她的脑海中存在过一样,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抽屉里,全然都是白色的裙子,因为每天的宴会,她只喜欢白色。最近几年,她体内的圣水明显多了起来,在黑暗的古堡里显得越加突出和耀眼,他就快瞒不住了。李斯特公爵说,如果想让她彻底的变成血族,就要通过神引,将她从名册中剔除,这样神就会把光芒收回,让她永堕地狱。他信了,因为,因为永远都忘不了那个夏日花园的夜晚,晚风,暗香,轻轻浮动。苏绯独自坐在花园里的秋千上,那是她醒过来后的第一晚。那时候,她的记忆还没有那么混乱。“嘿,你的头发很红,像是绸缎。”他那时刚刚夜猎回来,指甲尖尖上还在往下滴血。一路走来,像是所罗河边沿途的曼珠沙华。他是这样回话的:“你好小姐。”“我叫苏绯,你呢?”“我?绯绡可好?”他只不过是个伯爵,要是在亲王身边,度过那样的无穷无尽的无聊长夜,倒也不错,不是么。他们跳了一整晚的舞,只是后来,她病得越来越严重,只是后来,她嫁给了李斯特公爵。绯绡捂着苏绯的胸口,汩汩流淌的血流缓缓的停了下来,已经没有,没有救了。他心里一片荒凉,寸草不生。远处愣住半宿的李斯特艰难的,看着面无表情的哈尼雅:“什么?这!是!什!么!你说!”“低等的蝼蚁,不配与吾交谈。”哈尼雅挥动羽翼,掀起一阵狂风。“我早就说过了,她不是你要的人,只是你愚昧不信而已。”就算之前灵魂是颠倒的,只需要真正的死亡,死神就能轻而易举的将他们复原。“哈尼雅,救救她。”苏雪泪眼朦胧的看着苏绯瘫软在绯绡的怀里,了无生气。“你又不认识她,为什么。”苏雪疑惑的看着远处的身影,是啊,为什么......罡风从天空的深处席卷而来,卷开了遮天盖地的乌云。重重的层峦叠嶂后,金碧辉煌的神门出现在不远方。绯绡一回头,金光像是潮水般涌来,将他们两个淹没在天空。要是能这样与你一同离去,那也不错。他们闭上了眼睛。饥饿是最好的调味,孤独是最强的催眠,疯狂找一双唇,能够当我酒杯。舞池里的狂颠,是我宿命制约。Six威廉古堡又是灯火辉煌的不眠之夜。今天公爵邀请了很多人,因为公爵小姐今天六百大寿,终于成年了。相比很多年前,这里不但不显得老旧,反倒是更加繁华了。周围的农田租给了佃户,而公爵也不再过问世事。当然,公爵不是人。酒会自然不会缺酒,血宴也从来不会缺少鲜亮的颜色。“你这件裙子,我是很喜欢呢。”“呵,这可是巴黎时装周上的稀品。你穿的也超级搭你呢。”“过奖过奖,咱么呀怎么都比不上人家公爵小姐。”“哎,可不是么,亲王就留了这么个宝贝,公爵大人还不宠上天。”“还有那长老们,可都宠的不得了。”“你不知道,慈母多败儿,这小姐,多半成不了大气候。”“呵呵.....”“公爵大人好。”“公爵大人好。”充满文艺复兴气息的楼梯上,缓缓走下一对璧人。当然,用在这里并不是很恰当,毕竟他们是父女。洁白的晚装,洁白的西装,让他们的周身似乎缠绕了一丝神圣的味道。但,在这里的血族都知道,只不过是因为小公主喜欢白色而已。她身上的纯正黑色气息,可是让所有在场的血族都魂牵梦萦。来自魔族的小公主。母亲是魔界王子犸门手下的一员大将,也是掌权血族的十二亲王之一。外公是血族长老院首领。父亲原本是亲王身边的侍从,后来在与黄道十二宫首领哈尼雅一战中存活,得到了犸门的提拔,成为了公爵。据说因为她的母亲在那一战中牺牲,所以她被犸门收为了魔界公主。但是仍然交予公爵抚养。“苏绯,准备好了么?”少女冷冷的泛着白眼看着手足无措的白衣男人,从容的把手放在了他结实的臂膀上。简易的剪裁勾勒出朦朦胧胧的曲线。银色的光辉像悲悯的月光洒满地面。从她的心脏中生长出的大恶魔,终于在那天破体而出,挥舞着巨大的黑色骨翼,陡然黑沉的天空引来了魔界的高层。这一天,象征着沉寂许久魔界与神界的实力平衡终于被打破。证实了古老的预言,光与暗之子,将带领血族,重返魔界。感受到领袖带来的黑暗气息,血族门尽情的在舞池里狂欢,狂欢着一群人的孤独。一个又一个的衣冠楚楚黑衣绅士,不安分的举着手中血红的酒杯,等待着今晚的猎物。悲悯的月光照不到这群堕落者的身上,只能日日夜夜,日日夜夜永远的深陷在人间。相对于漫长的生命而言,饥饿就像是调味,孤独好比催眠。所以,只是想有个人陪,不是么。绯绡眉眼上的笑意快要溢出来了,但,继承了苏绯名字的少女又毫不客气的白了他一眼。没有人注意到,古堡高楼的琉璃窗上,亮光一闪而过,像是划过天际的流星,快的让人无法捉摸。“你在看什么?”“不,没有什么。”今夜星光璀璨。......THE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