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
“孟百户,同孤一起用些?”
孟清和捏了捏额角,收回飘远的思绪,道:“世子用点心时,下官为世子讲两个草原上的故事,可好?”
“好!”
朱瞻壑大眼发亮,他最喜欢听少保讲故事。虽然夏尚书的学问很好,但他还是觉得,听少保授课更得其趣。
“世子应知,残元退入草原后,部落-分-裂,成为今日鞑靼,瓦剌,兀良哈。”
朱瞻壑点头,“我知。”
“兀良哈为我朝所用。鞑靼瓦剌在草原游牧,其下又分数个部落,彼此之间互有往来,也有仇隙。”孟清和顿了顿,才接着道,“今日讲给世子听的故事,便出自鞑靼阿苏特部……”
马辇前行,太常旗在风中烈烈作响。
秋高之际,碧空万里。
鹰隼金雕划过长空,尖锐长鸣破开烈风。
听到啼声,朱棣突然来了兴致,取来长弓,搭弓射箭,又是一声尖锐的鸣叫,护卫齐声高呼,“陛下英武!”
孟清和刚讲完一个故事,正端起茶杯,听到呼声,马上靠向车壁,推开一侧槅门,“怎么回事?”
随车宦官答道:“回伯爷,陛下三箭得金雕一对。”
挽弓射雕?
孟清和咂舌,原来不只铁木真有这爱好。
“皇祖父-射-下两只金雕?”朱瞻壑突然起身,吓孟清和一跳。
“世子小心。”
“无碍,我站得住。”
话虽这么说,车轮压过石头,还是没稳住,幸好被孟清和接到怀里。
车门旁的宦官更吓得手脚僵硬,冒出一身冷汗。
朱瞻壑又站起身,这次更小心,走到槅门旁,探头向外望。果然见到护卫纵马驰回,手上高举两只金雕。金雕翅膀和-腹-下-箭矢仍未取出,观箭尾,便知是天子所用。
孟清和曾在草原上猎狼,却从未猎过猛禽,只因箭术实在不过关。不过,找遍整个开平卫,能三箭射下两只猛禽,在边军中也是少有。
由此可见,永乐帝的武力值当真不一般。难怪能把邻居挨个按到地上揍,鼻青脸肿算运气好,缺胳膊断腿只能自认倒霉。
途中休息时,白彦回来到朱瞻壑的车辇前,手里提着两个皮囊,恭声道:“奴婢见过世子。陛下-射-下-两只金雕,令奴婢送来给世子。”
说完,将皮囊交给身后两名小宦官,道,“此二人可养猛禽,陛下给世子听用。”
“谢皇祖父赏赐。”朱瞻壑先谢恩,随后道,“皇祖父可在车前?”
“回世子,正是。”
“孤去见皇祖父。”朱瞻壑起身下辇,“请白公公带路。”
白彦回应诺,神态愈发恭敬。
孟清和赶在朱瞻壑之前下辇 ,护着他落地,却没同他一起去见永乐帝。
目送三头身离开,孟伯爷靠在车辇旁,挠挠下巴,射-猛禽给孙子玩,永乐大帝果真武功盖世,霸气侧漏,非一般人可比。
朱瞻壑谢恩回来,车驾继续上路。
为节省时间,除遇耆老人瑞参见,途中过州县不停。
孟清和搜肠刮肚,给朱瞻壑讲了一路故事。以三头身接收知识的速度,夏元吉找孟清和单挑的可能性,再次无限攀升。
两只金雕被照料得极好,但听照料它们的宦官说,翅膀伤了,其中一只恐怕再飞不起来。
不能飞的猛禽,是否能活下去?
永乐帝将两只受伤的金雕赐给三头身,是否另有深意?
孟清和想不明白,也没打算彻底想明白。归根结地,永乐帝教导孙子,和他并无太大关系。想得太明白未必是件好事。
永乐七年十月底,圣驾过大宁。
十一月初,圣驾返回北京。
同月,圣旨自北京出,封鞑靼太保马儿哈咱为顺安王,枢密知院脱火赤为忠义王,领两万鞑靼骑兵归草原。
“朕所讨论者唯首恶。尔既归顺称臣,亦吾赤子,无再拘押之理。”
放人的同时,朱棣又下令,赐给两人金银布帛,部落牧民给口粮羊马。许两部每年春夏秋时节到互市交易。
“朕已下令,尔等守法,无扰边之事,边塞官军亦无侵害。”
简言之,老实放牧,朕就不派人揍你。否则,后果自负。
不管马儿哈咱和脱火赤心中怎么想,此时都是感激涕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跪地砰砰磕头。
“天可汗,您的荣光将广布草原!”
三个字出口,同时被召见的兀良哈壮汉们不爽了。
怎么着,女真还没解决,这两个老小子又要打蛇随棍上?可再不爽,当着永乐帝的面却必须老实。至于以后,走着瞧!
打发了马儿哈咱和脱火赤,集结的十余万边军奉命返回各卫所。
官军启程之前,封赏名单终于拟定。
魏国公列第一,定国公第二。其后为武城侯王聪,同安侯火真,武安侯郑亨,安平侯李远。孟清和没挤入第一梯队,只列在第二梯队第四位。不过,发下的赏赐却十分丰厚。
“赐黄金五十两,白银三百两,宝钞八百锭,绢纱布帛各二十匹。”
“臣谢陛下隆恩。”
送赏的不是白彦回,孟清和递出红封,没有多问。送人离开后,独自对着十几箱赏赐发呆。钱给得不少,甚至能同侯爵平齐。官位和爵位却一动没动。皱起眉头,心中突然没底。
沈瑄归来时,孟清和仍沉浸在思绪中。直到掌灯,才恍然回神。看向长身玉立的国公爷,犹豫着,还是道出心中担忧。
陛下是不是在敲打他?
沈瑄挑起一边的眉毛,略微有些差异,“十二郎为何这么想?”
不是明摆着吗?
孟清和将圣旨交给沈瑄,封赏武将,最低也该给个荣誉称号,不管事也无碍。只给钱不升官,不是敲打还是什么?
沈瑄垂眸,捏了一下孟清和的耳垂, “十二郎想多了。”
孟清和仍是怀疑。
“十二郎不信吾?”
“不是不信,而是……”他心里没底。
“十二郎可愿同吾一赌?”沈瑄俯身,双手抵在圈椅的扶手上,温热的气息拂过孟清和耳际,“瑄曾言,欲与十二郎秉烛夜谈。若此事非十二郎所想,可……”
声音渐低,最后几不可闻。
孟伯爷表情渐变,倏尔脸色通红,头顶冒烟。
“十二郎意下如何?不言,瑄只当十二郎应下。”
国公爷笑得过于迷人,察觉到不对,孟清和刚要张口,带着冷香的气息便迎面罩下,声音全被堵了回去。
他不赌!孟伯爷瞪眼,坚决不赌!
沈瑄轻笑,含住红润的唇角,舌尖扫过唇缘。
不赌?可不是十二郎说得算。
孟清和一个机灵,脑袋很快成了一团浆糊,再说不出一个字。
当日,孟伯爷被定国公从前堂抱回三厢。
三日后,封孟清义为三等伯的敕书发下。得知消息,孟清和直接晕倒了事。
太激动?
非也。
想起同国公爷的那个赌,孟伯爷只想找块豆腐撞一撞。他完全肯定,依赌约,自己的旷-工天数将再创记录。
最后,是南京传来的消息救了他。
第二次下西洋的郑和船队,已于月前返回福建海港。据悉,此行收获极丰。
朱棣立刻坐不住了,下令动身回京。孟清和和沈瑄奉命一同南归。考虑到启程日期,秉烛夜谈的日子暂被延后。
孟伯爷松了口气,却又有点可惜。
抬头望天,忽然觉得,面对定国公,他是愈发的“坦诚”。
叹息一声,美-色-误人,当真是至理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