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是，回去更衣室把门关上南蔷还在颇为苦恼地冥思苦想中，高大的身影已经在了她的面前站定。

    “对不起。”唐彦看着她低下的头，缓缓地说：“梁筱绯私下找你，还打了你一耳光，都是我的错，”昏暗的灯光中，他试图寻找她脸上是否留下了痕迹，却始终看不清她的脸。

    “她是你的女朋友”她突然抬头，亮亮的眼睛里满是怀疑。要不然，他怎么会因为昨天的那个女人，把错误都揽在他一个人的身上。

    “不是。”唐彦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起自己和梁筱绯的关系，梁筱绯喜欢他，他知道，出门在外他也默许了梁筱绯以自己的女朋友自居，不过，他对她其实并没有心动的感觉，只是出于朋友的心态，不想说出来让大家尴尬。面对这双亮晶晶的眼，他直白地承认道：“她是我的朋友。”

    “哦。”南蔷的音调微微拉长，说：“那现在唐公子已经道过歉了，可以走了。”

    她就这么想自己走连多说一句话都不愿意从来没有人这么明白地、迫切地对唐彦行使“逐客令”，唐彦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他看着她，一瞬间脑子里冒出来一个想法，试探性地问：“你可愿意来我的公司上班”见她皱眉，似乎意欲拒绝，他继续道：“先别忙着拒绝，工作轻松简单，薪水保证比你在魅色呆着多。”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她眼帘下垂投在脸上的剪影，他有一种想把她纳入羽翼下保护的冲动，觉得她一点都不适合魅色这个大染色缸。

    南蔷诧异，“我去你的公司，做什么。”

    “就当。”唐彦扯起谎来是得心应手，脸也不带红的：“就当是我心里对你愧疚吧。三番两次地误会你，还害你被人扇了一巴掌，你不要钱财补偿，那就来我的公司上班，不然，我实在是过不了心里这一关。”

    南蔷本想拂袖而去，却无奈美男使起苦肉计时，特别让人心软，尤其是外表看上去就很强势的唐彦。她无奈地问：“你们公司又不招人，找我过去，我不就成了闲人一枚。”

    “谁说我们公司不招人而且，我们公司的员工还有员工宿舍可以分配喔。”唐彦眨了眨眼，见她的语气似乎有戏，循循善诱地对眼前的小白兔诱惑道。

    “是吗”果然，眼前的小白兔上钩了。她半信半疑，但是，不得不承认的是，她的确被唐彦说的福利打动到了，自己手上没有钱，而且还背着负债，这并不是为了面子，而放弃这些福利的时候，获得一份比魅色更加好的工作，自己没有理由不去。况且，梁筱绯不是警告自己，不要接近唐彦吗想必看到她出现在唐氏财团，脸色肯定不好看吧冲着这一巴掌，她也得去！南蔷没有发现，不知不觉中，她已经是志在必得，斗志满满，扬声对唐彦说：“好，我去。”

    “明天早上8点半上班，来了之后到公司人事部报道。”唐彦嘴角勾起一抹笑，随后，皱眉看了看她的打扮：“谁让你化这么浓的妆的，还有这身衣服，去换掉。既然是我唐氏的员工了，就不要再穿这种衣服，去把魅色的工作辞掉。”

    浓妆不好看吗，袁莉还说挺惊艳的啊，既然唐彦都这么说了，南蔷心里多少有些没底，她压抑地问：“现在去辞职。”

    “不然呢你还想一边到唐氏上班，一边晚上来魅色兼职”唐彦危险地眯起双眼，吩咐道：“快去，我在这里等你，妆也洗掉。”

    “哦，”南蔷乖乖地应道。

    南蔷并不是魅色的顶梁柱，也不是必不可少长袖善舞的人才，所以，她刚提出辞职，魅色的管理就同意了。

    奇怪，为什么自己要那么听唐彦的话呢南蔷走出经理的大门，才闷闷地反应过来。

    唐彦站在红地毯上，看到有一个小小的身影低着头往前走，也不怕撞到人。他摇了摇头，没有发现自己脸上始终挂着宠溺的笑容。

    “走吧。”他大步走到她的面前，才把脚步放慢，以配合她的‘小碎步’。

    等到坐上车，南蔷才反应过来，“去哪。”

    “吃饭，回家。”唐彦简洁干练地说，一如他行事的风格。

    在那之后，两个人都没怎么说话，车里安安静静的，却不显得尴尬。

    吃完饭后，唐彦把车开到南蔷说的地址，“换住处了”他记得上次的调查报告里，南蔷的住址似乎并不是眼前这座毗邻市中心的小洋楼，难道他有了男朋友，他们同居了。

    “不是，是子琪的房子，我暂时在她家里住一段时间。”南蔷解释道，没有发现身边原本头上顶着乌云的某人一下子消散了，唐彦打开车门的锁，“晚安。”

    “晚安，”南蔷推开车门走了下去，关上车门。见她站在原地，似乎还有什么话要说，唐彦耐心地没有把车开走。

    南蔷敲了敲车窗，窗子慢慢地拉了下来，“还有，我忘了说，谢谢你。”说完，便轻松地转身回家了。

    一句简单的“谢谢”，唐彦却心情瞬间大好起来。她这是愿意接纳自己了，认可自己这个朋友了。

    顺着漆黑的楼梯往上爬，南蔷终于回到家门口。在手机屏幕的灯光的照耀下，她的钥匙终于对准了口。

    刚打开门，就看到唐子琪穿着白色的睡裙，手上拿着水杯，一脸防备地站在门口，黑暗的客厅里，微弱的越过透过窗子撒了进来，唐子琪就像一个白衣飘飘的女鬼。

    “怎么了”南蔷诧异地问道。按照唐子琪的作息时间，她应该早就睡下了才对。

    唐子琪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拍着自己的胸口，松了一口气地说：“吓死我了，我起床喝水，听到门口有动静，还以为有小偷想要撬门进来呢。”她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刚好两点，她问：“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南蔷的下班时间是凌晨三点。

    南蔷顺手关上门，说：“我辞职了。”

    “啊”南蔷不是很需要钱，才会沦落到去魅色打工的吗，怎么说辞就辞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唐子琪问道。这是她能想得到的唯一一个可能。

    “不是，我明天开始，去唐氏上班。”

    “喔。”唐子琪若有所思地点头，如果唐氏愿意要南蔷的话，那唐氏的确是一个比魅色更合适的地方。不单单是工作氛围，唐氏家大业大，福利一向是出了名的好。她用杯子抵住下巴，说：“今天顾清远来找我了。”

    “顾清远”南蔷原本想要去卧室的脚步停了下来，转头问唐子琪。

    “他向我打听你的住处，我告诉他了。”唐子琪言简意赅地说。她把客厅里刚才打开的灯关上，往卧室的方向走去，伸手打了个呵欠，“具体的事情，明天再说，我困了，回去继续睡觉，你洗完澡也早点睡。”

    南蔷穿着睡衣从浴室里出来，呈“大”字型躺在床上。她怔怔地望着头顶的墙，顾清远这个名字有一次浮现在了她的心头，已经有多久没有听到顾清远的消息了，就像她打拼得躺在床上就能睡着，只记得现在一样，她差点就忘记了她的年少也曾经精彩，甚至，差点忘记了这个人曾经存在过。

    如果说，南蔷过去二十多年的生活都是沉闷的灰色，那么，顾清远就是她人生中唯一一抹曾经存在的青绿。

    生活的重担过早地压在南蔷幼小的身上，她曾经常常想到一句话，“一个人住在厦门的石屋里，对着大海，翻着古书，四近无生人气，心里空空洞洞。”在同龄的女生都分成好几个小圈子，聚在一起讨论衣服讨论哪个男生最帅哪个明星唱歌最好听的时候，南蔷已经学会踩在板凳上，努力够到洗手盆，在最下等的餐馆里充当所谓的“儿童工”。

    她常常听到老师说“读书改变命运”，所以她很努力地学习。不管是不是喜欢的课程，她都会努力钻研。

    第一次遇见顾清远的场景，即使是现在记起来，也带着一种雨后清新的美好。

    那一天，春日午后，南蔷坐在学校的图书馆看书。低垂的头露出白皙的脖颈，读得有些累了，她转了转脖子，看向窗外。越过香樟树密密层层的叶子，远远地可以看到春日晴朗的天空如同清澈的大海，在云影里显示出深浅不一的碧蓝。在这样一个恰好的时候，一个好听的男声传了过来：“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南蔷抬起头，顾清远冲她风轻云淡地笑，看起来干净而美好。

    “当然可以。”意识到他问的是自己，南蔷答道，连声音也不自觉地温柔了起来。她一眼就认出来他是顾清远，不为其他，他的名字永不间断地出现在光荣榜第一名，而她，名次总是跟在他的后面。

    在那之后，南蔷每次到图书馆，都能碰到顾清远。后来在一起之后，顾清远也承认了这并不是意外，是他刻意制造的。刚开始，他对她是探究。到底是怎么样一个女生，每次名字都恰好地在自己名次后面。刚开始接触时，南蔷沉默寡言，独来独往，看起来了无生气，但是，更进一步地了解之后，顾清远才觉得这个女生和别的女孩子很不一样，他们志趣相投，谈到喜欢的书籍和作者，都很有独到的见解，他情不自禁地想深入探究她的内心世界。

    后来，他们在一起了。但是，早在很早之前，南蔷就知道顾清远高考后，是要遵照家里的意愿，出国留学的，这份感情，从一开始就不会有结果。

    他在B市的最后一个夜晚，他们在B市的海边并排坐了一个夜晚。夏日的海风沉闷而潮湿，潮水单调地拍打着礁石，让人感觉到平静和力量。他们说着遥远的未来，说着过去有趣的往事。说到最后，两个人已经无话可说了。他们静静地坐在沙滩上，与大海沉默地对峙，看着远处地平线上一点点的变化。

    凌晨四点半，南蔷埋在膝盖中醒来，天空已经开始变白。

    “走吧，”顾清远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黏上的沙，向南蔷伸出手，把她拉了起来。

    南蔷顺从地跟在他的身后，往他停靠在附近的车子走过去。海风吹拂起她长长的裙角，和她如同海藻般的头发。

    顾清远是7点的飞机。把南蔷送到家门口后，他静静地看着她下车离开。仿佛是一种默契，他们彼此都没有承诺任何的等待。

    昏昏沉沉中，南蔷进入了梦乡。睡梦中，她仿佛还能看到阳光透过细细层层的树叶，投射到图书馆的书桌上，清浅地跳着圆舞曲。顾清远温和地冲着她笑，眼也不眨地望着她，“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第二天，唐氏财团。

    周五的早上，大厅里的白领络绎不绝，仿佛连脚步都轻快起来。大概是因为周末即将到来的缘故，每个人身上都有一种放松的感觉。

    此时，离八点半还有十五分钟。唐彦穿着一身手工定制的西装，剪裁上好，袖扣珐琅材质，黑白相间，流光溢彩。他大步往公司高层专用的电梯走。

    “阿彦，等等我。”身后传来梁筱绯的声音。她看到唐彦听到叫唤后停在原地，加快了脚步。安静、紧张有序的大厅陡然生出女声，人们齐刷刷地回头看向声音的方向，梁筱绯却仍然脸带微笑，毫不在意投射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我没有听错吧！她居然称呼总裁阿彦！”大厅里，不知情况的新人惊讶地对同伴说。

    “你是新人，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她叫梁筱绯，是总裁青梅竹马的好朋友，喜欢总裁很久了，总裁也一直没有拒绝过她，我看啊，她很有可能就是未来的唐夫人了！”

    “你慢点。”说到踩高跟鞋的好手，眼前的梁筱绯非算上一个不可，就算脚踩10公分的高跟鞋，仍然脚下生风，丝毫不影响她走路的速度，跟某一个穿着高跟鞋走路还会一深一浅的傻瓜截然不同，不知不觉间，想到那个瘦小的身影，唐彦的眼里已经露出笑意。

    梁筱绯亲密地挽住他的臂膀，抬头看着他俊朗的脸庞，高兴地对她说：“阿彦，我昨天成功说服了我爸。”

    “其实，伯父的考量也是有道理的。”唐彦淡淡地劝说道。

    梁筱绯，是梁世荣唯一的女儿，也是梁氏唯一的指定继承人。事实上，梁筱绯并不是独生子女，她的上头还有一个哥哥，但是，由于梁母怀孕时吃错了药，因此梁筱绯的哥哥有些痴傻，直到现在，梁世荣看到儿子都会惋惜地摇头，如果当时没有吃错药，他的大儿子，必定比小女儿要更加地出类拔萃，是他梁世荣毕生的骄傲吧，梁世荣的儿子虽然无能痴傻，但是，梁筱绯却各方面都很优异，从小到大都是上流社会称赞的对象，与唐彦可谓是郎才女貌。所以，最后，梁世荣才会放下‘传男不传女’的传统，决心把自己的位置让给女儿。他对梁筱绯和唐彦一事，也是乐见其成，所以才会同意女儿到唐氏工作，没有想到，一晃好几年过去了，唐彦仍然没有明确地向女儿表示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