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定!”
这个小鬼子的回答多了一个字了;很机警地微笑。(首发)
“什么!”盛老四立刻抬起眼来,故意吃惊似的喊道:“高桥君,你也说‘不一定’么?我以为你要拍拍胸脯说:我们的矿井不怕!哎,高桥君,你们日本人不是很有办法吗?‘不一定’,我不要听,我要的是‘一定’!知道吗?”
“我本来可以说‘一定’,可是我一来的时候收到黑龙会给我情报,这次的事件幕后是一个社会党的组织,这个组织的魁首你应该很熟悉,这可不是个善茬,所以我就说‘不一定’了。现在既然盛先生要的是‘一定’,也行!”
盛老四很注意地听着,眼光在高桥新二那冷静的脸上打圈子。怎么也想不到会有江山!这个情报太过震惊,以至于他一时半会反应不过来,过一会儿,他才问道:“江哥他想干什么?他吃了周家,不会又想来吞我盛家吧?”
盛老四想起倾家荡产的民国第一豪富的周氏财团,以及现在还在租界的牢房吃牢饭的周公子,恐惧蔓延全身。
“你认为呢?”高桥新二阴沉沉的笑道。
盛老四还是不敢相信的说:“我家的小七和他……”
“他已经动手了!”高桥新二冷冷的打断他的话。
“那我该怎么办?”盛老四六神无主。
高桥新二拍拍盛老四桌子:“只要盛先生要的是‘一定’,也行的!”
盛老四恍然,问:“你们都布置好了?”
高桥新二说:“还差一点。可是不相干。盛先生!我们这一刀劈下去,反抗总是免不了的;可是一两天,至多三天,就可以解决。也许”
“也许什么!你不会是想说会罢工吧?还得三天才能解决?不行!拖得越久,越危险,有江山在背后,矿工们敢闹事的,我就要马上解决!当天!什么也许也不能发生!”盛老四打断了高桥新二的话,口气十分严厉了,态度却还镇静。
“也许从我们矿井里爆出来那一点火星会弄成了萍乡路矿工人的总同盟罢工!”高桥新二冷冷地微笑着回答。
这是最后的一瓢油,这半晌来盛老四那一腔抑制着的怒火立刻又燃旺了!他掷去手里的笔杆,狞视着高桥新二,发狂似的喊道:“我不管什么总同盟罢工!我的厂矿里,萍汉铁路上,会有什么风吹草动,我就是干干脆脆只要一天内解决!”
高桥新二冷冷的说:“那么盛先生只好用武力”
盛老四歇斯底里的狂吼:“对啦!我要用武力!”
“行!那么请盛先生准我辞职!”高桥新二说着就站了起来,很坚决很大胆地直对着盛老四看。
那个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对付江疯子这种蛮横无理的主,用武力是最愚蠢的方法,小鬼子用了无数次,都以失败告终。高桥新二是不相信盛老四依靠赣西镇守使的那一点点可怜的武力能管用,不要到最后,让在湘西厉兵秣马的江疯子有了借口挥军东征,再次开拓地盘。
高桥新二过来,就是受头山满所托,必须阻止这个草包的盛老四做出这种蠢事。不能给江疯子出兵萍乡的借口,现在的萍乡煤矿实际上就是日本人,但是那个江疯子的大兵一到,他们也就控制不了萍乡煤矿了。
短短的沉默。盛老四的脸色渐渐从惊愕转成为不介意似的冷淡,最后他不耐烦地问道:“你们竟然不主张用武力?你们日本人也怕江山吗?你们大日本帝国怕他一个湘西的小军阀什么?”
“不是!请盛先生明白,我大日本帝国好像没有怕过什么!如今,我大日本帝国的皇家海军纵横在大西洋,皇家陆军弛奔在西伯利亚,威震世界,无人敢小视。”高桥新二骄傲地挺直了胸脯,眼光尖利地射住了盛老四的脸:“我可以告诉盛先生:这只代表我的意见。我很爱惜我一个月来放在厂矿里的一番心血,我不愿意自己亲手推翻一个月来辛辛苦苦的布置!可是盛先生是老板,爱怎么办,权柄在盛先生!我只不过是汉冶萍的一个代表而已,我只请盛先生立刻准我辞职!我再说一句,我并不是害怕!我大日本帝国更不可能害怕!你的这点事情,帝国是不会关注的。帝国的商团,要的不过是汉冶萍的煤,才不管汉冶萍下面的旷厂什么情况,只要按时交付货物就好。如果交不出来,帝国商团的震怒,盛先生,这才是你应该考虑的事情。”
盛老四泄气的说:“阁下的布置我知道,现在就要试试你的布置有没有价值!”
高桥新二点点头:“既然盛先生是明白的,我可以再说几句话。现在盛先生吩咐我要用武力,一天内解决;我很可以照办。赣西镇守使,萍乡警察,包探,保卫团,都是现成的。可是今天解决了,隔不了十天两星期,老毛病又发作,那大概盛先生也不喜欢,我替盛先生办事也不能那么没有信用;我很爱惜我自己的信用!”
于是盛老四暂时没有话,他又拿起那笔杆在手指上旋弄,钉住高桥新二看了好半天。
高桥新二让他看,一点表情也不流露到脸上来;他心里却微感诧异,为什么盛老四今番这样的迟疑不决。
盛老四沉吟了一会儿,终于又问道:“那么,照你说,该怎么办?”
“我也打算用一点儿武力。可是要留到最后才用它!厂矿里的工人并不是一个印板印出来的;有几个最坏的,搞起了一个工人俱乐部,光景就是江疯子的党羽,一些糊涂虫就跟了他们跑。大多数是胆小的。所以,我请盛先生给我三天的期限,就打算乘那罢工风潮中认明白了哪几个有嫌疑,一网打尽她!那时候,要用一点武力!这么一转,我相信至少半年六个月的安静是有的。一个月来,我就专门在这上头用了心血!”高桥新二很镇静很有把握地说,微笑着。
盛老四也是倾注了全心神在听。忽然他的眼珠一转,狞笑了一声,站起来大声兴奋地喊道:“阁下!你虽然能干,可是还有些地方你见不到呀!贵国商人在上海滩开办纱厂纷纷倒闭,这是为什么?那不是捉得完的呀!那好比黄梅天皮货里会生蛀虫一样,自然而然生出来!你今天捉完了,明天又生出来!除非等过了黄梅天!可是我们这会儿正遇着那黄梅天,很长,很长,不知道到什么时候才完的黄梅天!算了!你的好计策留到将来再说。江山是什么人?我最清楚!眼前的时势不许我们有那样的耐心了!”
高桥新二鞠一个躬,不说话,心里想,这个草包,竟然是这样的惧怕江山!
可是盛老四突又暴躁起来,声色俱厉下命令道:“罢工也好,不罢工也好,总同盟罢工也好,我的主意是打定了!明天,就要他们解散工人俱乐部!好了,你去罢!我不准你辞职!你们日本商团,大概也不会允许你辞职吧!”
高桥新二沉声说:“那么,盛先生给我三天的期限!”
“不!不!一天也不!”盛老四咆哮着。
高桥新二脸上的肉轻轻一跳,他的眼光异样地冷峻了。
然而意外地盛老四突又转了态度,对高桥新二挥手,不耐烦地接着说:“阁下!看他们罢下工来情形怎样,我们再说!”
高桥新二微笑着又鞠一个躬,不说话;心里却看准了盛老四的反常和慌乱。他又想到自己这一回大概要“倒霉”。
他们大日本帝国在支那无往不利,可是凡事碰的那个江疯子的事,好像没有不倒霉的,真是邪门。
走到门外,高桥新二抬头,月尽天明。
……
安源,不见天日的矿井里。
江大帅总算是搞到一个工号,可以下井了。
工头首先带着江大帅去领安全灯。灯房是一间玻璃房,里边全是一层层的格架,上面放着几百盏安全灯。这些灯都在头天晚上擦洗检查过了,像灵堂深处点着的蜡烛一样,明光闪亮。
每个工人从小窗口领出一盏刻有本人工号的灯,再仔细检查一遍,然后把它关紧。
这时,登记员坐在桌前,登记下井的时间。为了给江大帅领个安全灯,需要工头亲自办交涉。
领了灯,还得经过一道检查关,工人们在检查员面前排成长列,让检查员把所有的灯再查看一遍,看看是否严紧。
江大帅再到竖井井口,雷鸣般的斗车声,震耳的信号声,传声筒发出的牛叫般的闷喊声,以及面前被机器轴迅速卷起或放出的钢索,使他产生一种不舒服的感觉,感到喉头发紧。罐笼好像夜间出来的野兽一样悄悄地上来下去,它像野兽饮水那样张开大口吞没着人群。现在轮到他了,他感到一阵战栗,紧张得说不出话来。
江大帅可是第一次下矿井。
那个老人家和江大帅说:“年轻人,不要怕。你看,万一钢索断了,罐笼上还有个安全伞和伸进侧板的挂钩。啊,这玩艺儿可有用,不过也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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