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地撑持着身体,一只手举起枪来,食指在枪机上连连抖动,慌忙的朝着华得鹏射击。
“啪!”,没有一颗子弹射击出来。
护法军军官焦急而又绝望地靠在矮墙上,慌张的左顾右盼,考虑着用别的什么手段重新对付他的敌手。
华得鹏在护法军的军官举枪向他射击的时候,迅速地把身子向旁边闪让一下,不料一块砖头绊了他,他踉跄了两三步,才站稳了脚跟。他完全没有想到,在这个时候的这个地方,还会发生这样一场白刃战。
华得鹏清楚地知道了敌手的弱点,不是枪坏了,便是枪膛里没有了子弹。他停顿了一下,抱住他的枪托,举起闪光灼灼的刺刀,冲到矮墙的那一面,转过身子,拚力地朝着护法军的军官的胸口刺去,由于用力过度,他的两手抖动了一下,刺刀深深地插入到墙肚里去,刀锋侵入的地方,距离护法军的军官的臂膀大约还有二寸到三寸光景。华得鹏急得头上迸出了豆大的汗珠,正要从墙肚里拔出刺刀来,进行第二次刺杀,护法军的军官却颓然地倒了下去。
华得鹏吃力地把刺刀从墙肚里拔了出来,头比先前晕眩得更加厉害,失血过多,他的体力似乎已经消耗完了,瘫靠在矮墙上喘息着,好似刚才的护法军的军官站立着的那个姿态一样。
战斗到现在已经进入尾声,这一部来犯的敌人基本上被全部消灭。
士兵们找到他们的团长,他们扶着华得鹏,在走了十多步以后,华得鹏突然停止下来,说道:“把那个军官弄来,他没有死!”
……
华得鹏由士兵扶着进了村子,然后在军医在村子里搭建的战地医院动了一个小手术,把肩膀上的子弹头取下来。
手术室外面几个士兵在聊天。
“给团长弄点吃的吧。”
“是你自己饿了吧!”
“你难道不饿?”
战地医院的房主是个七十多岁的白胡老爹,他听到他们的对话,立刻对他们说:“家里人都走了!没人帮你们做,也没什么给你们吃!”
“我们是江委员的兵,我们是不会拿群众一针一线的。老人家,您放心,我们就是借您的锅用一下。”
“我们自己带着粮食。”一个士兵解下身上剩下的半袋子米。
“厨房在这里。”老人家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引着士兵进厨房。
“江委员是谁啊?哪儿的大官?”老人家从火塘里扒出几个烤熟了的红山芋,送到战士们面前的小方桌上。问道:“我怎么没有听过?”
“就是常德新任镇守使江山,江大帅。”
“这我听说了。听说他好是个好官。今日看到他的兵,果然如此,真是秋毫无犯!”
一个士兵烧火,一个士兵淘米,一个士兵向锅里倒水。
华得鹏手术已经做完,坐在门边剥红山芋吃。
白胡老爹坐在华得鹏对面的小凳子上,向他问道:“长官是哪儿人?”
“我是湖南人。”
白胡老爹接着感慨不已地说:“我们湖南人苦啊……从太平天国起,就打个不停。远的不说,就从民国初年算起。湖南新军的程潜在这里驻守过,袁世凯风光那会儿,北洋的马继增奉袁世凯之命为一路军司令。率部由南昌经常德县入湘西同护****作战。所过之处,掳船拉夫,派款征粮。后来马部撤出湘西又路过常德,军纪更糟。一路上奸淫掳掠,无所不为。到袁世凯死啦,谭延闿第二次督湘时,湘军第二师第三旅旅长陈嘉佑率部驻常德。他们都在这一带打过、杀过。去年,孙中山在广州宣布护法。湘西正、副镇守使田应诏、周则范在沅陵起义,响应护法。分别委任为湘西护法军第二、三路军总司令。田有人枪4000,周有人枪3000多。田、周率部与陈复初部展开激战,于11月攻占常德。都说是革命军来了,还不是又继续打!唉!到后来,什么革命军喽!官匪不分。北洋军来了以前,闹土匪,杀人、绑财神、断路。连我这八口人、十二亩田的人家,也当了财神,把我一个三岁小孙子抱了去,逼我卖了三亩沟边地去赎回来。打北洋军,嗨,不是刚刚停了战吗?你看!庄东的地堡还没有腾出手来拆掉,烧了的房子还没盖好,你们来的这一路,哪个庄子、集镇上没有黑墙框子?又打!打不够!弄得你神魂不安,鸡犬不宁!同志!不能不打吗?”
他一边说一边长声悲叹,悲叹的言词里夹着一生长久积下的愤慨。
华得鹏看到白胡老爹的眼边滴下了泪珠,心里也很难过、气愤,把山芋皮使劲地摔到门外的远处去。
“不是我们要打的!是湘西的护法军要打!”一个士兵在锅台边喊着说。
“我知道。不能谈和吗?”白胡老爹问道。
“江委员长已经表示了和平诚意,为了不打仗,和北洋政fu的总理段祺瑞都撕破脸了,联合衡阳的吴佩孚将军,一起通电北京,请假罢战,这是天下皆知的事情。湘西护法军难道看不出来江委员长的和平诚意!现在我们不想不打,他湘西护法军要打!我们要和,他们不要和!有什么法子?”华得鹏走到白胡老爹面前说。
“那就只有打啦?”
“对!只有打!”华得鹏点着脑袋,举出拳头回答说:“其实护法军那里是什么革命军?孙中山先生就是被护法军赶走的!孙中山先生已经说了‘南北军阀,一丘之貉’。护法军在湘西,也是祸害。老人家,你不是也吃了他们不少的苦吗?所以说,不把南北军阀一扫而光,天下不得太平!”
白胡老爹听完,默不作声的走到后屋,从床底下的小坛子里,拿了一盘腌蒜苗来,给战士们做小菜。
……
饭后,华得鹏问一个送他回来的士兵道:“那个俘虏呢?”
“政委让送到桃源团部去了!”士兵回说。
“是个什么人?叫什么名字,知道吗?”华得鹏又问。
“是个团长,我看了他的符号,姓唐,不记得名字。”士兵又说:“对了,政委还说,等处理完伤势,赶紧回团部。您跑到前线冲锋陷阵,团里的工作现在全是他代理,这不和规矩。”
华得鹏瞪了士兵一眼:“你怎么不早说?”
想起那个婆婆妈妈的政委他就头疼。
……
桃源的守军华得鹏团竟然打了一个漂亮的反击战,让江大帅乐坏了。
不过第一次交战,自己的牺牲也不小。
乐过之后,江大帅看到付出这么一堆的伤亡,这些官兵都是江大帅苦心攒出来的,看得他简直心疼得肝都颤。
薛岳等参谋人员心情和江大帅一样,有喜有悲。
这个华得鹏,能打仗,也能打硬仗,新军第一战取得这样成果,让所有人感到惊喜。不过这个华得鹏也太不老实。不老老实实的在阵地防守,也太冲动了,太折腾了,太勇猛了……
江大帅看到大家这样的表情,情绪不对!
江大帅点上一支烟,用力地吸了一口烟,然后象是同什么人辩论似的,睁大眼睛对薛岳他们这些参谋说:“华得鹏打得不错呀!缴了枪,又捉了俘虏官!他自己也还带了花,同志们有些牺牲,你们心里难过,我跟你们也难过。难过有什么用?眼泪能叫敌人不向我们进攻?要想办法消灭敌人!首先,我们要想办法,你们也要想想办法!”
江大帅的声音越说越响亮,臂膀不住地挥动,屋里所有的人的注意力,全被吸引到他的身上。他继续说道:“同志哥呀!我们都是打头一次仗的新兵!华得鹏能打出这样的成绩,真的非常不错了!湘西护法军看起来也没什么可怕,我们华得鹏带着一群新兵蛋子就收拾了。小鬼子够狂吧,在中国没人敢惹,我们几发炮弹打过去,他们还不是乖乖的不敢越雷池一步?”
薛岳和其他许多人的嘴角边,全都挂上了笑意,江大帅自己也在这个时候发出了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