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君当然要急忙跟过去。
顾徵鸿发现有两个人下了一辆豪华小汽车,大步向他走来,这种车子很少出现在浦东这块烂地,以前碰到几次,都是女孩的家人派来捉她回去的家人,他以为又是女孩的家人派来的人要来“收拾”他的,便赶紧收了信,匆匆的向一旁躲去。他们之间相差总有十来米吧,江大帅和他如狼似虎的保镖们毕竟不熟悉这里的四通八达,蜘蛛网一样的巷子,顾徵鸿却是如鱼得水的灵便,所以总也赶不上,江大帅又不想暴露他们的身份,又不能当街嚷嚷,只能尾随,眼看顾徵鸿拐进一家小饭馆去了。那小饭馆门口竖着一块简陋的牌子,上面写着“希尔顿大饭店”。
杨文君凭经验知道这事一时半会儿消停不了,便向身后一个负责保护的人说:“你先去俱乐部的体育馆,告诉他们,老板已经进了浦东了,被堵在小黑楼街口。可能还得等一会儿……”
追到离希尔顿小饭店十来米处,江帮主站住了,也没让杨文君再追过去,并闪到一旁的暗处里,他要好好看一下究竟。
“希尔顿大饭店”牌子周边还有几个年龄不等的小孩子,都背着擦鞋箱,默默地等着活儿。
顾徵鸿在小饭店里“躲”了一会儿,见身后那两人不再追来,便从口袋里拿出那个女孩写给他的信:“徵鸿,我亲爱的:一想到你要离开我,我的心就像撕裂了一样!自从见到你,我才晓得一个人应该怎样生活。但,我毕竟还有些过于注意个人幸福,你的批评是正确的。
你说得对:‘我不是不需要幸福,我不是天生愿意打仗,可是为了和平,为了中国贫苦人民的幸福,我就要去打仗了。’
谁知道什么时候能相见,但我要等待,等待,等你胜利归来。我为你绣了一对枕头,请带着它,就像我在你身边一样……我想总会有点儿时间的,亲爱的,千万写信来,哪怕只是一个字也好……”
那对枕头是白色的,此刻正躺在顾徵鸿的行李箱里,上面绣着四个字:永不变心。
江帮主走了过去,走到顾徵鸿身后站住了,怔怔地看着异常心酸地正低着头全身心地沉浸在这封写满女孩的心的信纸的顾徵鸿。杨文君想上前跟顾徵鸿打招呼,被江帮主一把拉住。
一个背着鞋箱的小孩子看到江帮主和杨文君一身少爷小姐的贵气打扮,过来兜生意:“少爷,小姐,擦鞋吧。我们都是擦皮鞋三年的老手。活儿,包二位满意。价钱也好商量……”
杨文君忙把他拉开。
这时,顾徵鸿发现了江大帅,抬起头打量了一下,也看清了江大帅的面容,心里一震,信纸不由自主从手里滑落,他忙红起脸低下捡起来,手里的动作非常迅速的把信收起藏好,但是手忙脚乱之中,信封里却又滑落一张黑白照片儿。
顾徵鸿并道歉道:“对不起……对不起……我马上去体育馆。”
江大帅笑道:“这么漂亮的女孩子。你小子有福。要不要我帮你一下,让你跟她结了婚再走?”
“谢谢老板。不用了。”顾徵鸿摇摇头,答:“万一死了多对不住人家。”
江大帅忽然狡猾地试探:“是不是不太喜欢她?”
顾徵鸿的脸一下严肃了,他说,“死了我也爱着她!”
江帮主心里一阵酸涩,看看杨文君,转过身走了。
江帮主拉上顾徵鸿,快要到俱乐部的时候,之前去报信的那个人慌慌张张地跑回来了,对江大帅说:“老板,可不得了啦!可不得了啦!”
“慌慌张张的成什么体统!”杨文君娇叱一声:“怎么回事?好好说!”
“体育馆的大会场上,同志都在抱头大哭,您快去看看吧!”
“怎么回事!”江帮主心都凉了一截。
难道都不愿意出征湖南?
如果军心如此,江帮主这次就完蛋了。
工人俱乐部的体育馆里,前来参加出征誓师的由下岗工人冲锋队组成的第八师全军早已到齐。因为江大帅迟迟没到,大会还没开起来。组织大会的工作人员焦急万分。
下面体育场却已经哭成一片。主席台上军官们和政工代表们却异样地保持着沉默,神色一律十分严峻地安坐在各自的位置上等待着。
一位姓姜的年轻的学生代表解释道:“对不起……刚刚江大帅派人送信过来,说他在路上被耽搁住了……他马上就到……”
大家却都面面相觑,不做任何表态。
此时,大会场上,许多同志泣不成声,悲痛欲绝,沉痛的空气压在体育馆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