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不对的?倘若穷人执起政来了,大家互相争夺,那还能了得?即如我家里有几十亩田地,一座小商店,现在还可以维持生活,倘若那我家里所有的东西都要被抢光,那倒怎么办呢?危险得厉害!
小妹不禁叹了一口气:“你说的虽是有点道理,但是……”
“但是什么呢?”杨文君用不明含义的目光认真打量了小妹一番,然后不知为什么突然微笑了起来。
“无论如何,这是行不去的!”
小妹虽然不以姐姐的话为然,但总说不出圆满的理由来。虽然姐姐一层一层地把她的疑难解释开来,解释的结果使她没有话说。姐姐又劝她不要怕就算有什么变故,她们追求的理想,是让穷人变成富人,而不是富人陪着穷人一起受穷。与富人家庭虽然没有什么利,但也没有害。何况,我家早就落魄了,仅仅剩有几十亩田地,一座小商店,何必操无谓的心呢?你看,刘家楼有多少困地?吴家北庄有多少金银堆在那儿?说起来,我们也是穷光蛋,怕它干吗呢!我们的理想,是穷人们一起富起来!
“是、是这样的吗……”
听到这句话的小妹却马上慌乱起来,开始怀疑起了姐姐为未来所作的革命事业到底有没有实现的一天。同时,发觉到姐姐并没有真的生气的她也安心了下来,随即被姐姐那耀眼的笑容给诱惑住了视线。
这一刻的姐姐,好美啊!
她向自己挪动了一下,将彼此的距离拉近到了可以听见对方呼吸的程度。漆黑如墨色的眼眸里映出小妹的影子,给人的感觉就犹如在洒满星光的晴朗夜里仰望着夜空一般,温柔而灿烂。
然而,靠近了的姐姐带来了压倒性的存在感,小妹不禁觉得有些紧张,于是在床上往床边挪后了一点。
小妹听了这一段话,心又摇动起来了。她想:或者小野猫姑娘的意见是对的真的,刘家楼,吴家北庄,他们该多有钱!想起来,也实在有点不公道!富人这般享福,穷人这般吃苦!即如我的几位母舅,他们成年到雪里雨里,还穷得那般样子!哼。“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杨家小妹现在似觉有点兴奋起来了。她不知不觉地又为姐姐的意见所同化,刹那间又变成了姐姐的同志。
“好啦,别想了。”看着小妹紧绷着圆圆的包子小脸费神思索的表情,杨文君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然后原本严肃的气氛在一瞬间从床上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洋溢着愉快的轻松感。杨文君又说道:“小妹,天不早了,你可以好好地睡觉罢!”
杨文君伸手拉下台灯,屋里陷入漆黑一片。
“哼!”小妹苦笑着,现在无论如何总是睡不着。在这一晚上,她的心灵深处似觉起了很大的波浪,发生了不可言说的变动。这简直是在她的生活史上第一次!从前也曾彻夜失过眠,但是另一滋味,与现在的迥不相同。论理,说了这些话,应当好好地睡去,恢复恢复由旅行所损失的精神。但是她两只圆圆的眼睛总是两眼睁圆圆的,向着被黑影蒙蔽着的天花板望。电灯已经熄了,那天花板上难道说还显出什么东西来?她自己也不知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总是两圆圆的眼睁得圆圆的,何况旁人么?也许姐姐知道这其中原故?不,姐姐也不知道!姐姐没有长首夜眼,在乌黑的空气中,姐姐不能看见小妹的眼睛是睁着还是闭着,更不能看见小妹现在的神情来。
杨文君今天本来就很疲惫,姐妹晚上说话说得太久了,两只眼睛的上下皮不由得要合拢起来了。杨文君可以安心的睡觉了,今天至少解决了一件事情。既然小妹允许了代为设法解决这讨厌的,最麻烦的问题,那么事情是有希望了,还想什么呢?还有什么不安呢?杨文君要睡觉了,杨文君没有想到小妹这时是什么心境,是在想什么,是烦恼还是喜欢?
忽然在静寂的乌黑中,小妹又高声地咕噜了一句:“喂,小野猫姑娘!我不晓得我的心中现在怎么这样不安!”
“哼!”杨文君在梦艺中似答非答地这样哼了一下。
这个时候,黑暗中小妹圆圆的脸上明显露出犹豫不决的表情,最后小妹在心中作出了重大决定,然后一口气向姐姐坦言道:“你所说的话大约都是对的。”
“嗯!”
姐姐回应一声梦艺。
“……”
清晨。
礼查饭店六层的孔雀大厅布置成了会议厅,铺着桌布的一列列长桌上,摆设了各种茶点,周围的座位上,已经坐了不少的人。这里正在展开一场收购周氏集团的股东大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