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痛苦地一再哄着:“好孩子不要哭。”
她牵着她的手,来到父亲的书房座前。她实在有点怕父亲。
虽然他穿一身的便服,清国已经覆灭,但仍一派大清国王爷的威严,不苟言笑,看上去很凶。她和她的兄弟姊妹们,往往离他远远的。
辛亥革命之后,满清的王族遗老们,匆促由北京城逃散至各地,一些蛰伏,一些仍伺机复辟。肃亲王很早就和日本人势力勾结在一起了。
肃亲王向她招招手:“来,跟父三说保重,再见。”
她怯怯地,抬起泪眼。这是她生父,一个上百人大家族中的头头。如果大清皇朝仍在,肃亲王家便是大清开国八大世袭铁帽子王中占了首位的显贵亲王。他是第十代肃亲王,性格强,具威望,深谋远虑,指挥若定,即使是一家子吃饭吧,都靠钟声指挥,齐集在大饭厅,庄严地遵循着守则。
钟鸣鼎食之家的贵族!
她平日总站在角落看他。如今他在跟前,审视这七岁女孩:“哈哈哈,显牙穿起和服,果然有点英气。”
她叫的爱新觉罗?显牙。
他沉思一阵,又道:“不过从今天起,我为你起字‘东珍’,希望你到了东洋,能被当作珍客看待。”
她当时不明所以,只好点了一下头。
“东珍,”肃亲王道,“为什么我要挑选你去?在我子女中,谁有你,看来最有出息。我将所有希望寄托在你和川岛浪速身上。”
父亲书房中,法国式吊灯辉煌耀眼,沙发蒙着猩红色天鹅绒罩面,书橱上有古籍、资料、手稿。文献,散发纸和墨的香味,甚至梅兰芳贵妃醉酒的上色剧照……但父亲只递予她一帧照片。灰黯的、陌生的。那便是在中国的浪人王——川岛浪速。照片中的他,浓眉,双目深邃,身躯瘦削,非常书卷气。穿着一袭和服,正襟危坐,远景欣然。
“这便是你的义父。他会好好栽培你,策动我大清皇朝复辟大计,你要听从他教导。”肃亲王最后嘱咐她。
那一年,七岁的她无辜地,只身东渡日本去。
那一天,王府的院子,繁花如锦,有桃树。杏树、槐树、葵花和八重樱。是春天呢。
到了日本后,她又有了一个新名字――川岛芳子。
从此,她签著日本名字,说着日语,呷着味咱汁。
从此,一种孤寂无聊的感觉占据了她的心。但是,只要她一想到“大清帝国还有我呢!我一定要为满人做点事!”以此自勉,又再热血沸腾起来。
川岛浪速在她身上的心血没有白花。她有机心、肯吃苦、任性安为、大胆而有主见。
她虽然自幼成长于动荡不安的乱世。帝制与革命的夹缝,稚龄即只身东渡,为浪人之手抚育,她的“骨肉情”几乎湮没了,但还是以肃亲王十四格格的身份,回北京奔丧,从而为政治活动销好远大光明之路。
……
“芳子小姐,时间到了,车子已经在等着了。”川村敲了敲门走进来,开口说道。
川岛芳子收回思想,放下手中的酒杯,转过身,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她知道,时间到了,该是她真正去面对那些人的时候了!
而接下来她要为了复辟“大清帝国”努力,在这条路上,就算是心狠手辣,她都要步步为赢,继承父亲的遗志。因为,从她回来的这一刻开始,“大清帝国还有我呢!我一定要为满人做点事!”这场“大清帝国”复国游戏,怎么能少得了她!
守护在赵记茶馆周围,毛人凤的手下耐心的等候也一个上午了,都没有等到那位和周公子接头的日本人的出现。
而同样在等接头的日本人出现的周公子的手指轻敲着茶碗,外貌颇为悠闲地喊茶房来冲开水。
茶房来了。
周公子慢慢放下手上的《新华日报》,漫声说道:“你知道今天约咱们的女人是什么来头吗?”
他的声调和旁座面红耳赤地争论各种各样的男人话题的喧哗夹杂在一起,显得十分和谐。等茶房冲过开水以后,那个老头子才习惯地摸了一下眼镜,耳语地告诉周公子:“管他什么来头,只要别和那些南方佬一样狮子大开口就好。”
此刻他的脸色并不好看,还不知道因为这日本女人什么时候来,已经等了一个早上,这茶馆里的吵闹让老人家不胜其烦。
“放心,我看这日本人啊,比南方人还是好说话。”周公子一些漫不经心的样子。
“公子,”老头子说道:“不要大意。日本人能派出她出来,她肯定有些作为。”
“女人而已,能有作为的也恐怕是床上功夫。”周公子倒是有点兴趣看看这位新来的日本女人是个什么样子,听说是个女人长得不错,想着,他不禁伸手摸了摸下巴。就在他思索着,便看到了一抹高挑的身影走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