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子画出了风骨,却秀美不足,你注意看看,单枝的竹子给人的感觉,往往是硬朗的,却显得生硬伶仃,倒是成丛的竹子可以弥补不足。”
??他似乎光说不过瘾,干脆伸手过来,顺势握住她的手,显得极其自然。她一激灵,想逃脱,手却被他更加用力地握住,她偷眼一望,他的脸色,平静如常,专注严肃。她稍稍迟疑,还是放弃了,举着手,任他握着,拖起来。
??他感觉到她的退缩,在心里偷偷一笑,面上,却坚持着保持了一贯的正经。脸上刺刺的,是她的眼光扫过,只是千分之一秒的时间,她就放弃了挣脱,把手交到了他的手中,他的心湖,此时已是波光荡漾。
??从他手心里传过来的温度,恰好包围了她的手背,他手腕上的力,导引着她的手,导引着手中的竹枝,他的手和她的手,游离着,且停且走,仿佛已经浑然一体。
??他一边在地上画将起来,一边说:“你可以先晕染背景,让整个画面显出柔和,然后再用深浅笔分别勾勒竹枝,深笔着墨重,用硬笔法,突出竹子的脆和挺;浅笔着墨浅,但浓于背景的淡墨,落笔要弧度,以彰显竹子的柔弱无骨。两种画法同时运用,柔中有硬,硬中有柔,这样画出来的竹子才不至于刚强有余,柔韧不足。”
??她顿悟,不由得心服地点点头,这样画出来的竹子,才具备了本身该有的神韵啊。
??“你画的竹子,比一般人更有灵气,”他侧脸过来,在她耳侧低声道:“再加上点柔,就完美了。”
??他呵出的气流,温温地、柔柔地、痒痒地扑上她的面,让她一阵眩晕。
??她猛然惊觉,他离她,是这样的近。她的肩膀靠在他的胸口,俩人几乎脸贴着脸,她张皇地望了他一眼,却不期然地与他四目对视。她陡然间浑身僵硬,脸上的绯红一下窜到了脖子。
??他静静地望着她,看见她雪白细腻的皮肤渐渐涌起红晕,看见她美丽的侧影,精致的耳朵优美的轮廓,甚至看见了她光洁的脸庞上细细的汗毛,他情不自禁地将她的手拖往自己的胸口,而把自己的脸,缓缓地凑了过去。
??梨容一惊而起,手忙脚乱地,只顾得先拉开一段距离,然后略微定神,恭谨地说:“谢六皇子殿下赐教。”
??“谈不上赐教,”他说,嘴角轻轻一撇,泛起一丝玩味的微笑:“不叫我朗昆了么?!”
??又是那亲昵的语气,偏偏为何出现在这只有他俩的静谧竹林中,显得**,还有些许其他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忐忑之中,她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她想抬头去看他,却害怕象前些天在交庄一样,被他的眼神左右思维,她知道,自己无法抗拒那样的**,因此,她告戒自己,千万不可以抬头,千万不可以去看他的眼睛。
??“梨容——”他唤她,声音绵软,饱含无限柔情。
??她就象被电击中了一样,禁不住浑身颤抖起来。一瞬间的情迷意乱,她猛然惊醒,不可以,我不可以被他迷惑,必须尽早抽身!她突然转身,埋头跑开了。
??“梨容——”朗昆愕然,她是怎么了?
??等他好不容易反应过来,梨容,已经跑得没影了。他猛一拍脑袋,懊恼地意识到,一切的起因,惹祸的就是那一句“不叫我六皇子么?!”他以为,她会俏皮地回敬他一句什么,可是,却没有想到,他们之间并不熟悉,并不了解,他冷峻的神态,故意做出来的严肃,让她误会了。他有些委屈,更多的,是后悔。
??“朗昆——”她清脆的,怯怯的声音又在他耳边响起,意外,惊喜,他听出了太多的情感,尽管,她是那么的小心翼翼。可是,他还是坏事了,看见她的一瞬间,狂喜冲昏了头脑,他竟然想起跟她开个那样的玩笑。
??我怎么忘了她是个女孩子,那么矜持清高的一个女孩子?!
??这个该死的玩笑!我怎么会责怪她不称呼我为六皇子?这对于她来说,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我看她,始终都是没有身份的;意味着我把我们之间的距离,一下子拉得好宽;意味着先前我为她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心血来潮,逢场作戏。他再也笑不出来了,他知道,她不是生气,是退缩,在他全身心地投入去爱她的时候,惊恐而失望的她,选择了回避。
??他的心往下一沉,不行,我得去跟她解释!
??朗昆四下张望一阵,不见梨容踪影,想想,她是转不出去的,他连忙紧走几步,顺着梨容跑开的方向找去。
??可是,愈是心急,愈是出岔,大半天过去,他转了好几个回合,居然没有再见到梨容。
??坏了,她肯定是慌不择路,无意中跑出了鬼打头,她到哪里去了——
??大惊之下,更重的是担心,朗昆都快要抓狂了,他急得满头大汗,快步如飞出了竹林,大声喊道:“侍卫——”
??
??媛贞一直默默无语地跟着朗泽,朗泽除了埋头走路,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他满脑子,都在想着,媛贞怎么会是我的未婚妻,为什么不是她?
??“唉——”想到愁肠百结,他仰天长叹一声。
??母亲啊,无非是想继续刘家的权势,她的如意算盘,是让媛贞当上皇后,可是,她就那么肯定,自己一定会被封为太子?将来一定成为皇帝?或者还可以说,他一定会娶媛贞?
??他想到正阳殿外偷听到的那一席话,父皇对昆弟厚重的爱意,他是皇后之子又如何?昆弟才是父皇的心头肉。坐拥天下谁不想,他也知道,谁能风花雪月一生?!可是,长进不长进,父皇都不会对他有所青睐,帝位的归属也不如母亲想的那般轻易如同囊中取物。作为一个皇子,他不开心的事实在太多,如今,连自己心仪的人,都不能随心所欲地去爱,怎不让他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