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遍,秀目中不觉盈满泪水,这是她分别多年的父亲写给她和母亲的——“吾妻并爱女非烟共鉴:自苗疆揖别荏苒二十余载,
吾日思夜想唯吾妻稚女,夜寐忽梦当日苗疆天伦极乐,醒来不觉涕泪浃席。
今蓝梧桐潜行见晤,欲行相救。吾固然欣喜,然三思之下,始觉不妥。今我一人脱困。势必来日将金蚕教与天山派尽入困局,因我一人而众生遭杀戮,余不忍见之。故忍痛不去,尔勿要灰心。天道循环自有玄机,
借以时日,余必将以尊者下山,与吾妻爱女相会,其时天山派南北宗将冰释前嫌,同融大体。另:蓝梧桐韶华弱女敢行须眉所不能,足见智勇,望相厚之。”
读罢多时,她擦拭一下泪水低声道:“爹爹这样做是对的,他老人家虽然杀孽沉重却一生不负别人。他不愿意连累别人。也只好由着他,
日后我们要做些事情,叫天山派承我们的情,爹爹的事情便会有转机,待会我们就要回苗疆。我把信带回去交给母亲看,母亲见爹爹还活着定然高兴。”
蓝梧桐见毒观音身边的护法只有两个人,奇怪道:“步乘风呢?他到哪里去啦?”
步乘风乃是教中七大护法之一,与蓝梧桐自幼玩伴,交情极深。此人出身高贵,他祖父原是金蚕教的教主,因违背教规。私自与仇敌巫教媾和,
所以被废黜教主之位,他的后人也不得参与教主的竞争,所以尽管步乘风武功极高又善于用毒却只能屈就护法,连教中长老之位都不能担任。
虽然教中人无不替他惋惜,可是此人却从无怨言。一直任劳任怨,在金蚕教与巫教的几次大战中,他每战必首当其冲。所以在教中声望极高。
毒观音落泪道:“那日在净水庄突围之后,那些黑衣杀手跟踪追来,步乘风独自留下阻挡敌人。我们走出很远后犹能听见他的喊杀声。
然后,我们再也没有他的消息,想来已是凶多吉少。”
蓝梧桐呆呆的站着,她与步乘风彼此知己,听见他罹难的消息,也忍不住掉下泪来。
毒观音问道:“听说你与一对男女同行?他们是什么人?”
蓝梧桐道:“那个年轻汉子叫李重远,姑娘叫林清鹂,他们都是天山派的弟子,不过现在不是了,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们在游历江湖的时候,
先后救了紫岚和李重俊。”她把营救紫岚与李重俊的事情简要说了一遍,末了叹息道:“真是不知道这些中原汉人是怎么想的,有这样出色的弟子竟然偏偏赶出门来。
”毒观音闻听李重俊堂堂太子殿下竟然成为废人从此隐居天山,不禁唏嘘不已。
毒观音道:“好妹妹,你在外面吃了这么多苦,不如回来吧,我们明天启程回苗疆,等恢复元气后,再杀入中原报此大仇。”
蓝梧桐道:“教主姐姐,我先不能回去。”毒观音奇道:“为何?”
蓝梧桐道:“我若是回苗疆,这净水庄之仇再也难以查出背后真凶,不如我随李重远他们浪迹江湖,万一查出蛛丝马迹也好禀告姐姐,再者,我想去找找步乘风。望教主姐姐应允。”
说罢眼圈又红了起来。毒观音知道她心中挂念步乘风,只得答应。
蓝梧桐从荒寺回来的时候,已经午夜,幸好长安城里此时已经取消宵禁,李重远等人才得以找到一处牛肉面摊点,边吃着热气腾腾的牛肉面边等着蓝梧桐,
等见到她,见她面色忧郁,便知道她心情极为糟糕,也不好打搅她,就叫摊主再为她煮了一碗面端过来,蓝梧桐摇摇头表示没有胃口。随后三人随便找个客栈睡下。
翌日清晨,蓝梧桐起床后便骑马直奔出城,李重远怕她出什么意外,也赶紧骑马跟上,把林清鹂留在店中等候。
蓝梧桐纵马来到距净水庄数里之遥的一处乱葬岗,毒观音告诉她当日步乘风便是在此处单身对敌掩护众人脱身的,如今这乱葬岗上到处都是斩断的树木枯枝,还有几柄断刀,可见当日激战极为惨烈。
李重远拿起一柄断刀,奇道:“这种刀倒也不曾见过,刀身刚硬颇似横刀,可又向上弯曲又好像是苗刀。但是比苗刀狭窄……”
蓝梧桐低声道:“这是东瀛浪人用的长刀,以前我在福州的时候,见过那些渡海而来的东瀛人,他们都惯用这样的长刀。”
李重远道:“你是说是东瀛人攻杀你们金蚕教?你们两家按说是没有什么仇怨的,他们为何这样做?”
蓝梧桐道:“那些东瀛人凶残狠毒,个个都是要钱不要命,恐怕是被人雇佣出手的。”
她仔细翻找半天从一处草丛里找出一把小巧的象牙柄弯刀。她一见到弯刀眼泪登时止不住的流下来,她几乎已经确定步乘风已经遇难了。
这柄弯刀原是她的随身之物,在上次金蚕教进入中原成为张易之的人马之时,步乘风留守苗疆,她与步乘风情谊深厚所以临别之时便将这弯刀送给步乘风留做纪念,而步乘风则把祖传的黑玉佛牌赠给她。
此后蓝梧桐飘泊天涯,两人再也不曾见面,如今却成了阴阳相隔。
在乱葬岗不远处有一大堆骨灰,夹杂着尚未炼化的骨殖,想来是那帮人在大战之后便把所有死难者都毁尸灭迹了。暗自垂泪良久,蓝梧桐低声道:“重远哥哥咱们下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