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冰衣被人凌空提起,一路腾云驾雾,晕晕乎乎出了函玉楼,也不知走出多远、身在何处。
她经脉被制,即使想呼喊求救也是不得,身下的道路越来越荒僻曲折,忽然眼前一暗,似乎进了一座云洞。
紧跟着背上一松,被那人随手扔在了地上。幸好仙山之底尽为云霓,这一下摔得也不算重。
农冰衣乍一抬头,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
就见面前立着一个身材修长的黑衣人,脸上戴了一副青铜面具,透过面具,似乎能感觉到有一双阴冷、令人生畏的眼睛,正盯着自己。
尽管经脉里还残留着酸麻的滋味,手足无法动弹,但舌头已经可以动弹。农冰衣给自己壮壮胆,大声问道:“你是谁,干什么要暗算本姑娘?”
面具后的声音,传来比那双眼睛更加阴冷的寒意:“老夫对于将死之人素来慷慨,你知晓我的身分,就离死更近一点。你不是曾与丁原往北地找寻线索么,老夫便是你们真正要找之人。”
农冰衣惊道:“你是凌云鹤?”忽然又觉得不对,对方的声音好像自己先前在哪里听过,脑子一转立刻叫道:“不对,是凌云羽!”
黑衣人冷笑道:“小姑娘果然聪明得很,可惜聪明的人通常都活不久。”他这话等若承认农冰衣猜得不错。
农冰衣心念急转,暗叫糟糕,已明白对方是要对自己不利。
当日在无名冰崖,凌云鹤率四大黑衣杀手暗算凌云霄时,在场目睹的,除了已逝的凌云霄外,尚有三人。
其一蓝婆婆,可是她突然犹如中邪一般,指认丁原杀死了凌云霄,甚至还下手突袭,丁原虽得苏芷玉及神秘人相助,好不容易在蓝婆婆掌下捡回一条命来,却与死神仅擦肩而过矣。
其二丁原,如今下落不明。
所以说,真正到得蓬莱仙山的,就只剩下自己一个人而已,说不得,为助魔教洗清冤屈,紧要关头,自己必定要挺身而出,指证凌云鹤,揭露冰宫阴谋。
虽然自己人小言微,说的话未必管用,别人也未必愿意相信,可对于凌云羽、凌云鹤来说,留着总是个麻烦。死人才是最保险的,因为,死人不会开口作证。
从黑衣人几次自绝当场就不难看出,这些人俱是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甚至连自己的生命也不顾惜之辈。
凌云羽选择的时机不可谓不巧妙,大多数人此刻正云集朝凤台赴宴,谁也不会留意到这里。
届时,凌云羽只消动一动手指头,随便用哪种魔教十六绝技将自己杀了,任何人也想不透其中居然有如此玄妙。
都怪自己神思不属,假如随同罗和前往朝凤台赴宴,又怎么会给凌云羽下手的机会。可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世间也买不到后悔药了。
她身处绝境,思路反而清晰起来,问道:“你方才在函玉楼,只需一掌便可结果我的性命,为何又多此一举,将本姑娘带到此处?”
凌云羽道:“老夫自然是有话要先问你。你若想死得痛快一些,就老老实实的回答,若想耍滑头,哼哼,你不妨尝尝老夫的手段,让你知道什么叫求生不能,欲死不得!”
农冰衣心里呜咽道:“真要挺不过去,本姑娘就嚼舌自尽,总比落在这恶魔手里受折磨得好。呜呜呜,爷爷、丁大哥、盛大哥、羽大哥、老鬼头,你们到底在哪里,快来救冰儿呀!”心里想着,面上强作镇定问道:“你想知道什么?”
凌云羽沉声问道:“丁原这小子装神弄鬼,到底人在何处?你们到底拿到多少对老夫不利的证据?”
农冰衣睁圆了眼睛,突然咯咯大笑起来,直笑得捂住了肚子,咳嗽着道:“凌云羽,你怎么那么笨?丁大哥在哪里,我怎么会知道,这天下只怕也没人知道。至于有些什么证据,我不过是一个小女孩儿,他们就算知道也不会告诉我啊。”
凌云羽道:“你莫非想逼老夫用刑!”
农冰衣止住笑声道:“我说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你也算得上一个有身分的人,欺负我一个小女孩子也不嫌害臊,你跟凌老爷子比可真是差太远了。”
凌云羽道:“凌云霄的事情,老夫也正想问你。你们将他的尸体弄到哪里去了,为何老夫的手下在冰崖上找不到?”
农冰衣一怔,差点脱口而出道:“他的尸体不是被你们偷走,毁尸灭迹了么?”可话到嘴边一转,立即改口道:“当然是被古大先生他们另寻他处安葬了。哼,早料定你会有这手,咱们又怎会将凌老爷子的遗体留在冰崖,任由你侮辱毁损?”
凌云羽点点头道:“女娃儿,老夫再问你。明日蓬莱仙会上,正道各派势必要向魔教发难,羽罗仁可有什么应对之策么?”
农冰衣哂笑道:“这个问题就更奇怪了,魔教的事情,他们怎么会事先告诉我呢?”
凌云羽低低冷笑道:“老夫早料到从你嘴里也问不出什么,既然如此,小娃儿,你就认命吧,老夫这就送你上路!”
说着,右掌微微抬起,泛起一层乌光,正是“百腐百弑印”。
农冰衣情知难逃一劫,索性眼睛一闭,心里哀道:“爷爷,丁大哥,冰儿再也见不到你们啦!”
蓦然听见洞外有人朗声道:“凌云羽,阁下的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农冰衣又惊又喜,睁开眼睛叫道:“盛大哥!快来救冰儿呀!”
凌云羽转回身,只见洞外缓步走进一人,身材魁梧如山,虎目放光,脚步沉稳,正是盛年。
凌云羽灵觉舒展,发现除了盛年之外,附近再无旁人,心下稍定,道:“阁下好修为,缀在老夫背后这么久,居然未被发觉。只是老夫自忖下手时极为隐秘,你又是如何能够得知?”
盛年在农冰衣身畔站住身形,小姑娘刚才硬挺着没哭,这当口,眼泪珠子早在眼眶中来来回回打转了。
盛年冲她微微一笑,回答道:“盛某一直担心会有人对冰儿姑娘生出虎狼之心,故而倍加留意。今晚冰儿姑娘独自外出,盛某便在远处潜随,果见有人终于忍不住出手。凌云羽,你连一个小姑娘也不肯放过,枉称为人!”
凌云羽道:“老夫虽一时大意,不过也没什么,杀一个是杀,杀两个也是杀。你既自动送上门来,也一起留下好了!”
他身形一展,犹如大鸟般掠起,凌空扑向盛年,右掌乌光暴涨,百腐百弑印挟着一股浓郁的腐蚀之息,轰然拍向盛年头顶。
虽然凌云羽与盛年此前从未有过交手,但想那盛年是紫竹轩首徒,丁原师兄,岂是易与,故此他一上来就力求速战速决,以免夜长梦多,横生枝节。
盛年抱元守一,牢牢注视着凌云羽,见对方身形甫动,当下毫不犹豫的撤后半步,反手拔出石中剑,一挥而上削向凌云羽手掌,施展出翠霞派的“飞瀑十八剑”。
凌云羽手腕一抖,化“百腐百弑印”为“赤魔残玉爪”,五指戟张,譬如银钩凶猛准确的抓向石中剑,竟是要恃强以空手夺下盛年的仙剑。
盛年仿佛早有预料,在凌云羽变招的同时,石中剑划出一道半弧,以一式“顺水推舟”,堪堪让过赤魔残玉爪,反劈对方右臂。
凌云羽胳膊一扭,居然用手肘,在石中剑上轻轻一点。
仙剑走偏,凌云羽身形却已到近前,左手五指飞弹,激射出数十道幽绿色精光,袭向盛年面门。
盛年一惊,虎躯微侧,左手一招“流光映霞掌”击出,浩荡的罡风平地生起,又将凌云羽这手“灭神十八击”化于无形。
他不等凌云羽再次变招,转守为攻,石中剑去而复返,掠向对手咽喉。
凌云羽双手一合,夹向仙剑,脚下连环飞踢,直踹盛年小腹。盛年身子一转,剑随人走,闪开数尺。
凌云羽宛如附骨之蛆,随即追到,左手又是一记“百腐百弑印”。盛年有意要试一试对方功力深浅,吐气扬声,翠霞真气汩汩涌出,一掌迎上。
“砰”的一声,两道浩然莫御的真气剧烈激撞,震得洞内云雾翻滚流散,闷雷似的回音不绝于耳。
盛年手臂一酸,往后连退数步,胸口堵了一口淤气好生难受。他石中剑护持周身,以防对方乘势猛攻,运劲一冲,驱尽破入体内的魔气,却仍然觉得手掌之上一阵麻木,一层黑气隐隐浮现。
盛年面色不改,沉稳依旧,思量道:“此人修为堪比魔道十大高手,又精擅十六绝技,不啻如虎添翼。我要小心与他周旋,万万疏忽不得。”
凌云羽吃惊也是不小,尽管试出自己的功力毕竟略胜盛年一筹,可对方的修为还是大大出乎自己的意料之外。
看来,今晚暗下杀手是不成的了,想三招两式打发盛年,也不可能。
双方瞬间重新评估了敌我实力,俱不愿再贸然出手,一时形成僵持之局。
农冰衣早已闪在一边,见盛年上手便吃了点小亏,心中着急,大声叫道:“盛大哥,小心啊!”
盛年身经百战,敌人愈强,反愈能激起他的豪勇之气。听得农冰衣呼唤,他镇定自若道:“冰儿放心,你盛大哥不会输!”
凌云羽冷哼道:“只怕非如阁下所愿!”身形二次腾空,犹如黑云压日,赤魔残玉手飞抓盛年头顶。
盛年横剑相拒,两人斗在一处,转眼便是四十多个回合过去。盛年自知功力略逊,也不与凌云羽硬撼,将翠霞派的轻盈剑法发挥到极致,瞻之前而趋之后,顾其右而转其左。石中剑幻化出一溜溜光华,守得风雨不透。
然而凌云羽毕竟了得,魔教十六绝技变化莫测,有鬼斧神工之妙。一招一式诡异飘忽,防不胜防,渐渐占据了上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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