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
少年看也不看他们,装作闭目养神。
中年男子嘿嘿冷笑道:“我苏真六十年未曾下过聚云峰,没有想到如今世上的娃娃都比我还横。不要以为我救了你就不会拿你怎样,若弄火了我小心我整剥了你这张人皮!”
“爹爹!”小女孩儿不满的看着父亲道:“你又在吓唬人家。”
苏真微微一笑,心道你这孩子晓得什么?当年你爹爹纵横天陆九州的时候连白痴听了我的名头都会害怕。若不是遇见你娘,如今天陆的魔门怕早在我一统之下。
“孩子,别听他胡说,先来喝口鸡汤。”妇人推开门端着一碗热汤走到床前。
少年闻到诱人香味睁开眼睛,吃力的捧过汤碗大口喝起来,模样就象三天没吃饭一般。
苏真啧啧道:“小子,慢点吃,不怕汤里有毒么?”
少年一口喝完鸡汤,拿起鸡腿啃道:“毒死总比饿死强。”
“哈哈,你终于肯开口了?”苏真抚掌道:“现在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了吧?”
“丁原,”少年随口把鸡骨吐到地上回答说。
妇人暗自一皱眉头,心想这个孩子看来不过是普通人家的娃儿,对于诗书礼仪怕是从来没学过。也难为他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在外漂泊,为了有顿饭吃还被人打成这样。
一念至此,心中怜惜又起。
于是说道:“你家在哪里,为什么一个人跑到街上偷盗?”
丁原有点不耐烦的看了妇人一眼,冷冷回答道:“我没这个小妹妹好运气,爹妈早都死了,不偷盗我吃什么?”
小女孩儿同情的说道:“丁哥哥,你真可怜。”
丁原象被人踢了一脚的野猫,低吼道:“我不用你可怜!”
苏真走到床边,注视着丁原道:“你要是再敢用这种语气和我女儿说话,我把你从门里扔到街上去!”
丁原毫不畏惧,反而轻蔑的一笑,双脚踩到地上道:“别以为给了我口鸡汤喝就可以教训我,你们也不过是利用我来炫耀自己所谓的善心罢了。不劳驾你扔我出去,我自己会走。”
他穿上鞋子却一怔,才发觉原来的烂草鞋也给换成崭新合脚的新靴子。
不晓得苏真给他用了什么灵药,身上的疼痛消失大半,淤肿也消退许多。但刚一站起来,肋骨还是传来刺骨的疼痛,眼前一阵金星乱晃,差点摔倒。
苏真嘿然道:“你小子身上断了三根肋骨,能再走三步老子便服了你。”
丁原一言不发,艰难的抬脚迈出,额头的冷汗象雨水一样滴落。
小女孩望着不忍,道:“丁哥哥,你还是别逞强吧,快躺回床上让我爹为你医治。”
丁原的右脚重重落在地上,粗粗的喘息着,就这一步仿佛已经有万水千山般的遥远。
“还有两步,”苏真冷冷盯着丁原,计数道。
丁原一咬牙,再次抬腿,身体却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他伸手一扶桌角,勉强稳住身子。
妇人叹息道:“你是何苦,快回床上去。”说着伸手想扶丁原。
丁原一甩手,喘息道:“我不用你们管!”
苏真也不生气,只笑道:“盈妹随他去,摔死也是他自己的事。”
丁原一手扶着桌角,深深吸了一口气却牵动了身上的内伤,一道道钻心的剧疼向锔子一样切割他的神经。然而这个倔强少年一声不吭,奋力迈出第三步。
脚一落地,丁原只觉得眼前一片黑暗,头混混沉沉就往前直挺挺载倒,耳边依稀听见小女孩惊呼道:“小心!”
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等他再次醒来,人又回到床上,不过屋子里却只剩下苏真一个人。
他修长刚毅的身躯站在窗口,负手端望屋外冷冷清清的夜色,也不回头就知道丁原苏醒,悠然道:“躺着别动,不然吃亏的是你自己。”
丁原一怔,沉默半晌才开口问道:“你们为什么要管我?”
苏真哼道:“如果不是玉儿和我夫人,你就是死在我面前我也不会眨一下眼睛。”
丁原闻言顿时又被激起傲气,冷冷回答道:“我就是真的要死了也不会哀求阁下半个字!”
他虽然年纪小小,但自幼失去双亲从此颠沛流离,尽尝世间种种炎凉,逐渐养成了孤僻怪异的个性。在他身周,几乎每个人都把他当成不可救药的小偷和垃圾,或鄙视或嘲笑,偶尔有人怜悯也不过是给点吃的罢了。
今天在街上被两个伙计打的半死,对他来说也是家常便饭。虽然拳头无情的落在身上,他却不愿意求饶半句,因为他知道自己越是求饶那些人反会打的越开心。
每一个欺负过他的人模样他都牢牢印刻在心里,也许如今年小力弱不能报复,但总有一天他要讨回这个公道。
“这个世界原本就没有什么公道,公道只属于强者。”丁原记起小时候母亲曾经对他说过的话,那时蒙蒙胧胧现下却有了深深体味。
可是眼前的这个素不相识的中年男子和他的妻子女儿却出手救了他,不仅如此还对他百般照顾,关切有加。
丁原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这么做,这一切的背后又是存有何种企图?不过他只想尽快离开这里,离开这一家三口。宁可回到冰冷的大街上也不要躺在舒适的床上。
他最看不得那对夫妇对小女儿宠爱娇纵的模样,心里说不出是嫉妒还是厌恶,只觉得自己在这里其实是一个多余的人。在别人赶走自己之前,最好的结果就是自己先离开!
丁原这么想道,于是他说道:“无论如何,谢谢你救了我。不过我现在要走了。”
“去哪?”苏真望着窗外问。
“从哪里来回哪里去,”丁原一边回答一边下床,却发觉自己身上的疼痛几乎消失,肋骨只有隐隐作疼的感觉。
他心中奇怪自己的伤势怎么会这样快就得到医治,却未曾料到方才苏真以精纯的百年修为替他推血行宫,又以世人梦寐以求的“无忧丹”外敷内疗。莫说是丁原这种普通的伤情,即便是命悬一线,气若游丝,不消一天功夫也能起死回生,枯木逢春。
丁原更不晓得他服用的三粒无忧丹乃苏真耗费三十年心力精心炼制,修炼之人若得一丸服之即可通经舒脉,固本培元,受用无穷。何况他一用就是三粒?
这时门一开,小女孩儿跑了进来叫道:“爹爹,可是丁哥哥醒了?”
“醒是醒了,不过他又要走。”苏真回答说。
小女孩儿一怔,望着正在穿靴子的丁原问道:“丁哥哥,你为什么要走?”
丁原不晓得为什么就是不喜欢这个小女孩,没好气的回答道:“这里又不是我家,我为什么不走?”
小女孩儿关切的道:“可是你的伤还没好,爹爹说你至少还要修养上五日才行。”
“离开这里我一样可以修养,”丁原站起身来道:“请大叔把名字告诉我,我丁原年纪虽小也懂得大丈夫恩怨分明,他日若有机缘必当回报。”
苏真一听大笑起来,道:“有意思,我的名字不妨告诉你,不过你也不必回报。我叫苏真,行事从来只凭自己喜恶,今日救你不过是兴趣所致,就当是救了条猫。”
小女孩儿说道:“丁哥哥,我的名字叫做苏芷玉,爹娘都叫我玉儿。你不要走好么?”
两人一前一后开口,态度语气截然不同,看上去哪象父女?
丁原朝苏真一抱拳道:“要不要救我是阁下的事情,当不当回报却是我的事情。苏大叔只当救了一条野猫,我亦只当被另一条猫给救了。”
苏真哈哈笑道:“有意思,我下山多日眼看要回去了,却不曾想还遇见你这么一个有趣的娃娃。可惜你不肯跟我走,不然我倒可以考虑收下你这个弟子。”
丁原回道:“我一个人自在惯了,可受不得什么拘束。”
苏真刚要说话,神色忽然一动,冷笑道:“难得出来走走,却偏偏有人不想让我清净。”
那妇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进来,站在苏真身旁低声道:“有老朋友上门了。”
丁原和小女孩都不晓得他们在说什么,怔怔望着苏真与妇人,却隐隐感觉到一阵风雨欲来的紧张。